他之所以不握刀,卻是因為他兩手在忙著翻動烤肉,粗樹枝貫穿了兩隻剝皮兔子,兔子不肥,油水不多,但勝在肉香撲鼻。
這對於饑餓的人來說,實在天下一等一的珍饈。
“你醒了。”
感受到動靜,國字臉華服男子很自然的說道。
夏紀嗯了聲,然後真誠地道了聲謝,同時回頭觀察周圍,林子莽莽,側邊是老舊的山中石階。
顯然,此處已經不是山中,反倒是像在山腳下,這裏是去鬧市的必經之路,自己還是有些印象的。
“謝謝你救了我。”
夏紀再次感謝。
華服男子道:“能吃嗎?”
夏紀道:“我沒錢。”
華服男子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夏紀不笑,隻是看著他笑,等他笑夠了,便是靜靜起身,似要離去。
“你想去塞外?”
夏紀身子一震,停了下來,然後轉身坦然道:“是的。”
華服男子帶著一絲玩味笑容:“你去不了。”
夏紀道:“我有手有腳,如何去不了?”
華服男子道:“因為你過不了雁門關。”
夏紀道:“辦好通關文牒,如何出不了?若是辦理的慢,那我就等,他辦一天,我等一天,他辦一年,我等一年。等到了,就可以出關了。”
華服男子古怪的看著他:“雁門關是死門,禁止外出,塞外更是群魔亂舞的絕地,去則必死。你出不去,出去了更活不了。”
夏紀神色不變,他又誠懇、肅然道:“謝謝。”
華服男子一愣,但按著他平靜的神色,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塞外我一定會去,你能告訴我此去是死非活,那我便做好赴死的準備。
能提前做好準備,總比突然來的好,所以他感謝。
華服男子是真的疑惑了,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能從這少年“謝謝”兩字中讀出如此多的信息,這樣“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豪邁,他已經很久很久沒看到了。
但若說是豪邁,他卻又覺得不對。
因為那少年,完全是心如止水。
“吃肉。”華服男子突然笑起來,遞過一串烤兔肉。
夏紀也不客氣,接過便吃。
華服男子自是拿起另一串,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肉香嗎?”
“香。”
“再來點酒?”
夏紀沉默片刻,笑道:“好啊。”
華服男子從身後包袱裏取出一副酒具,酒壺晶瑩剔透,月色星光裏,如一泓秋水的波光被風吹動著,而明亮了,璀璨了起來。
酒甘醇,呈琥珀色。
華服男子倒了兩杯,其中一杯遞給夏紀:“來,男子漢大丈夫,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夏紀接過,輕輕碰杯,月光下,酒如火,焚燒冰涼的五髒六腑。
觥籌交錯,兩人很快分完一壺。
夏紀隻覺身形搖晃,稍微的醉意帶動了更深的疲憊,他輕舒一口氣,就著溫暖的篝火再次倒下。
華服男子微微露出笑容,品完最後一口酒,“老禿驢,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酒肉徒弟,不知道會不會給你個驚喜呢。
而且你這徒兒執念深的很,你的功法怕是契合不了,所以,最後一定會輸給我的。”
他靜靜吃著兔肉,卻未曾察覺那看似完全熟睡的少年,其實卻隻是盡全力放鬆了肌肉,維持著熟睡的呼吸,而傾聽到了他這番極低的喃喃細語。
聽完後,夏紀反倒是放下心來,進而入睡。
夢裏,沒有一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