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慢慢抬起頭來,聲音依舊嘶啞,道:“到了那時,天下無不是皇土,大阿哥回享盡人間富貴,後宮六院三千佳麗,隻怕大阿哥不再稀罕小女子的東西。”大阿哥放聲大笑,連聲道:“好,好,好。”上下打量西子道:“終不愧是袁家的女兒。”
西子身子巨痛,低下頭,不以言語。似是再發不出半點聲息,臉上卻隱隱約約浮起一抹如臘梅的微笑。一時之間,低下頭的眉間又滴下一滴血來。
大阿哥說道:“一應事宜,自有人替你安排,往後的日子,你好生調養,靜侯佳音即可。”
她站立起來襝衽為禮,艱難吐字:“西子謝過大阿哥。”大阿哥微哂:“西子,西子,總把西湖當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倒是個好名字。”他聽得錯了,應是西子,西湖當西子,因娘親生她那晚正是在西子湖畔,父親抱起繈褓中粉妝玉琢的嬰兒,望見窗外西子湖畔,入眼如煙,於是她便有了這個乳名。
窗紙隱隱透進霧蒙蒙的白光,並不是月光,而是雪泛起的寒光。雪越下越大,漱漱的落在地上,自己案幾上放著那隻扁木盒子,盒上鏤著百獸的花紋,西子慢慢伸出手打開,盒內皆是青黛的藥丸,藥味臘梅含著麝香。
西子緊緊將木盒握在掌心,南檀木的香氣和著麝香沁入掌心。她想起適才大阿哥譏誚的冷笑,想,自己會好生記得他今天所說的話,得活著,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著,活著等待機會找到十三阿哥。活著等待報仇。自己是袁紹的後人,連死都不怕,活著難道比死還要難嗎?
又說十八阿哥曹煜
這一路上十八阿哥曹煜看盡人世間繁華眾生浮沉,於他也算是一種修行。
夕陽西下,晚陽的餘輝灑向大地,把大地染成一片金色,鬱鬱蔥蔥的山嶺披上一層陽光,就象一條氣勢磅礴的巨龍,欲要破空飛去。
十八阿哥才十三四歲就已經是快一米八的個頭,極是壯實,一路上,長江萬裏,高山九重。蒼茫原野,突兀山頭,他經曆了無數苦難,如今十八阿哥站在一座山峰上,黑黑的臉龐上透著一股剛毅,回首望著天風浩蕩的崇山峻嶺,他不由得長舒一口氣:“總算走出來了!這個鬼地方!在蔥嶺的崇山峻嶺中隻有古樹昏鴉,成群的野獸,哪裏能見到人影?回想這半年來的生活,十八阿哥是不堪回首。“啊!”十八阿哥仰首向天,發出一聲驚天的咆哮,離開親人的失落、鬱悶悉數在叫聲中放出,心胸一暢,十八阿哥感覺自己好多了。
十八阿哥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座接著一座的山峰,眼前除了山還是山。前麵一座山峰古樹參天,聳立著一座城堡。
“這是玉門關!”
打量著這座玉門關,十八阿哥不由得很是感慨。在崇山峻嶺中,十八阿哥遇到幾個獵戶,玉門關是關外,出來這裏就回離大青山近力。這玉門關的一草一木無不是透著一股的磅薄氣勢,哪怕它是一在關外。
“就是這裏嗎?”
十八阿哥快步而去,直奔玉門關。下了山峰,再順著彎彎曲曲山路向上行走。
這一帶雖是關外,但也是馬賊猖獗之地。此刻上山路惟有十八阿哥曹煜一人,方圓數十裏皆為崇山峻嶺,毫無人煙之處。
不過十八阿哥曹煜心念一動,已知向前不遠即可得食宿,出關後更是一片坦途,直達原平。
十八阿哥曹煜精神一振,一路向前行去。這一走,直從清晨走到黃昏,才遙遙望見遠方山腳處升起一縷炊煙。他心頭一喜,加快了腳步,又行了一個時辰,終於遙遙望見一處土樓,土樓前頭掛著一麵旗,旗邊已是破爛不堪。
十八阿哥運起目力看去,已經看清上麵四個大字:玉門酒家。
盛名之下,其實難卻。這酒家挨著玉門關,叫這個名字倒是貼切,那一處土樓卻隻有上下五六間低矮土房,另有一間單獨小房,應該是茅房。酒家正屋龍門空無一人,裏麵的一些桌椅都有厚厚的一層灰土,三四張八仙桌被擺在了裏麵。北地風大沙重,不論是何季節,都難象江南那般幹幹淨淨。
可見這酒家如何能喝酒。
十八阿哥曹煜搖頭歎息,但有口水有杯淡酒總是好過路邊歇息。況且,他好久沒有看見人了,倒是一路上都說鳥獸和他作伴,於是他仍向酒家行去。
玉門酒家中此刻一個客人也沒有,櫃台後沒有人,後廚中掌娘在忙碌,廳堂中則立著一個打雜跑堂的掌櫃。他是個滿臉堆笑的瘦子,那滿臉堆笑的掌櫃倒是出乎十八阿哥曹煜意料,生得粗眉大眼,衣衫邋遢,看了自己一眼,眼睛裏麵沒有一絲靈氣,全似西北地域那些粗糙漢子。
十八阿哥曹煜在店中坐定,隨意點了兩個素菜與一盤花生米,又要了一壇酒,慢慢自斟自飲起來。
此時的玉門關,一旦入夜即是寒氣侵人。酒家外風沙又起,漫天的黃沙呼嘯而過。斜陽早已經隱沒於遠山下,西半邊的天空盡是黃沙呼嘯,而十八阿哥坐在酒家看窗戶外半邊的天空則已掛上一彎隱隱約約的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