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1 / 3)

歌舞酒宴人情非

李大毛拿著孫會計寫的檢查和一大遝揭發王德高的材料,帶著那第蘇維埃的欠條回到了縣裏。他在山裏如在地獄裏掙紮,城裏卻依然歌舞升平。原來這世界有他不多,無他不少。舞廳生意紅火,招待所改成了賓館,小縣城甚至有了不少霓虹燈,入夜便閃爍著體現現代文明的五彩光芒。一個青峰嶺鬧得天翻地覆,也引不起誰的注意。有朋友見了他問,怎麼好幾天沒看見你的人?他的半年,在別人眼裏隻不過才幾天。他不分辯,笑笑而已。到家已經是晚上,他洗了一把就出了門,從上街走到下街,從橫街走到豎街,希望在人群中發現曉曉。他落空了。

第二天他去了單位,單位的人們把他忘了,看見他才想起本單位還有人在下鄉。見他的臉腫著,人也曬黑了,對比單位的一群白皮膚,他的形象仿佛在前方剛打了仗才回來,領導便對他十二分親切。問一問他在下麵怎麼搞,說些他們並不知道卻自以為知道的農村發展問題,列舉的內容卻還是以前的老皇曆,什麼聯產承包啦,民工潮啦,都是老題目。若是以前,他會借題發揮,侃侃而談。但現在他不想說了。他領了工資和補助,直接就去找縣委書記。

郭自寬並不知道青峰嶺發生過什麼,他記得的隻是李大毛在那裏負責。當初他好說歹說請動了省裏和地區的兩位領導去青峰嶺,被李大毛一攪,人家沒進村子就轉身走了,要些補助的計劃落空,直恨得他牙癢。不是恨李大毛,而是恨那幾個領導。李大毛去時他正接待什麼人,見了這個冤家,書記三言兩語打發走了那些人,搬把椅子讓他坐下,一邊在他的臉上瞅一邊笑道:“怎麼了,像是挨了打?”

的確是挨了打,書記真是明察秋毫。李大毛想笑笑,可是臉扯得疼。他把那張欠條拿出來,交給了書記。郭自寬一看,神色陡變。

“哪裏來的?”

於是他把最近的情況和遭遇對書記說了一遍。郭自寬在李大毛到來之前,腦袋裏被其他的事情纏繞著,跟李大毛坐到一起也還想著別的事情,聽他一講,才知道那個地方不是那麼簡單,這期間竟發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他耐心地聽他說完,好半天沒有開口,眼睛一直凝望著那張欠條。抬起頭來,似乎才發現李大毛的存在,目光便定在他青腫的臉上。集資和曉曉的故事令他心情沉重,一個李大毛這麼認真更讓他百感交集。一個縣那麼多幹部,敢於跟他縣委書記幹的隻有一個李大毛,但這麼認真執行縣委決定的,隻怕也隻有這個李大毛了。他克製著內心的激動,說話時卻還是忍不住站了起來:“幹得好,夥計!這下有了證據,看他們再有什麼說的!請他們去看看,路稍稍有些顛簸,他們就像吃了八輩子苦,看看菜不好就胃有毛病。談起夥食來一套一套的,一進山就直聽他們在說什麼野雞肉麂子肉。提起山裏的貧困他們都像是聾了啞了!我要讓他們看看,人家當初革命,一個個死得那麼慘,借了老百姓的東西還打了欠條,可是他們呢?要是烈士九泉有知……他說得上勁,一看李大毛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像根木頭愣著,他隻好收起了那份兒激動。”說吧,要我幹什麼?”

“我要找到曉曉,要找到她就必須從縣城從鄉裏調查。另外還非要整倒那個王德高不可,一切亂子都是他暗中搞的。我需要你給我一把尚方寶劍。因為我懷疑有鄉裏的幹部跟王德高一塊做手腳。”

“行,這也正是你們紀委的工作,給我狠些整。”郭自寬答應得很爽很,說著就拿起電話拔通了紀委,對那邊說,“給李大毛寫一份介紹信,不說調查什麼,隻說有關問題,迅速拿來給我。”放下電話,他問,“這樣行嗎?”

李大毛第一次看見縣委書記處理問題,那風格竟不像書記,倒更象個公司的老板。他真不相信當官的還有人不來一番“研究研究”之類的套話。當然,這也許是書記對自己的格外看重。想起自己過去對書記的不恭,他不好思索笑了一下。郭自寬接著對他說話了,那些話發自內心,動了感情:“盡管你碰到了這些問題,我還是很高興。除了你,沒有哪個下鄉的幹部幾個月沒往家跑。那些有錢有門路的部門更邪,通過關係給那裏弄去一些錢,要去一些物資,就大功告成,在機關不上班,鄉裏也不去,就那麼玩。這就是我們的現實。我這個縣委書記又能把他們怎麼樣呢?批評幾句,他們可以下去,去了不下功夫,白白地糟蹋群眾。我們下去一不是送物資,二不是去包打天下,重要的是幫助群眾振作起來。他們不懂這個道理,也不想懂。再者,你的遭遇說明了一個問題,窮是和愚昧和自私連在一塊的。有人打你,但是也有人為了你開槍嘛,這就說明你的工作已經收到了成效。再努一把力,夥計。那個曉曉一定要找到,不然,這個事情就鬧得太大了。”

正說著,紀委的人送來了介紹信。郭自寬接過來瞟了一眼,當即就擰開筆寫了幾句話,然後交給了李大毛。李大毛接過來一看,隻見上麵批道:李大毛同誌所調查的事情,所有幹部都必須如實回答。他想起曉曉,覺得書記是在為曉曉抱不平,感動得不得了。他將有關王德高的材料交給書記,站起來要走,向書記鞠了一躬。

郭自寬拍了他的肩一掌:“去吧,我讓公安局管一管這個王德高的的問題。這張欠條留在縣裏,你先帶去一千元,這是我們縣裏的寶貝,等有關單位核定之後再看值多少。它的價值當然不是以錢來算的。至於辦那個酒廠問題,找銀行先貸點款怎麼樣?”

李大毛悲哀地搖搖頭:“不行了。葡萄已經來不及摘了。我隻想,老百姓的那些錢怎麼辦。”

“讓財政幫上一把,先把群眾的賬還了,再幹其他的。有了這張條子,肯定了當年的革命,曉曉是烈士的後代更是毋庸置疑的了,何況她也是為了大夥兒幹事呢。我們特殊情況特殊處理。我隻能做這麼多了。“

“夠了。“

見他要出門,郭自寬又叫住了他。其實沒什麼事,總覺得有話要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說的並不是要說的話:“多休息幾天再去吧。“

他笑了一下,笑得很苦:“你說的欠債沒有還清,相反欠得更多了。”

離開了縣委書記,他跑到一些搞建築的工地上打聽,看有沒有姑娘來他們這裏打工;再到一些巷子裏轉著,打聽那些出租房子的農戶,問有沒有青峰嶺來的姑娘在這裏住。他就這麼不停地轉著,什麼收獲也沒有,眨眼功夫天就黑了。

盡管是縣城,大城市有的玩意兒縣城裏也無不具備。他在街上轉著,一路看見館子裏的喧鬧聲,聽見舞廳裏的優美旋律,那些幽暗的角落裏傳出一聲令人起疑的訕笑。他忽然感到陌生,有些頭暈目眩。想起曉曉,那個姑娘在城裏過日子的話,還將會超過多少姑娘?不幸命不好,生在山裏,婚姻不幸,而且還要背上這麼沉重的負擔。回到自己的宿舍,竟睡不慣了,半夜裏醒來,仿佛還是睡在村委會。

第二天他到了工商局找到企業登記處,問有沒有個山裏的姑娘來說起辦酒廠的事情。登記處的人不理不睬,有一個先問他有什麼事,他見他象是個頭兒,便再重複一遍。那人埋著頭,望著麵前的一堆紙說:“那怎麼知道,這麼多人,誰記得住。”他請他們幫忙回憶一下,那人就不耐煩了。“你看我們各有各的工作,也不是幫哪個記人的。沒什麼事了吧?”那人站起來,意思是送客。

李大毛大怒,跑去找局長,拿出了那張介紹信。這張介紹信還真起作用,局長叫來了那個辦公室的頭兒,要他們好好查查,查清與那個姑娘有關的細節。這個頭兒說他真不知道,局長便要回去,叫來下一個。後來有個女人鬼頭鬼腦地說,她記得那個姑娘對股長說過,要請他們吃飯的話。局長一聽也生氣了,再叫那個頭兒,等那個人一進門,局長就黑著臉說:“人家還請你們吃過飯,你怎麼說不知道?”

這位股長不得不如實回答了:“那個姑娘來找過我們,說是要辦個酒廠的事,我們當時不得閑,隻說在這裏辦不成。下午她又來了,說要請我們吃飯,還給我們買了兩條煙,我說不要,她硬要給……”

“等等,”李大毛打斷他的話,“你們在哪裏吃的飯?”

“在‘夢雅閣’”。

“多少人?”

“有五個,我們一齊去了三個。”

“還有誰?”

“我的愛人和兒子。”

“吃了多少錢?”

“大概……四五百塊吧。”

“以後呢?”

“我們告訴她,你們請的是個外頭的人,要跟公安局聯係一下。我還建議他找公安局的有關人。她說她不認識,請我們幫忙,也要請他們吃一頓,我就給她聯係了,第二天打了個電話給吳股長。以後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李大毛厭惡地瞪著他說:“請你把這些寫個材料,我下午來取。”

那個頭兒見他這麼大口氣,便望望局長。局長顯然感到尷尬,瞪了股長一眼:“你們經常叫苦連天,說工作多麼忙,總結時還寫了一大堆材料,拒絕收了多少禮,折合人民幣多少錢,幫忙解決了多少難題,還讓人敲鑼打鼓送錦旗,以證明你們多麼廉潔。紙到底包不住火,今天我才發現你們就是這麼工作的。你別上班了,馬上寫,所有細節都不能漏掉。下午兩點半交給我。”等那個走了,局長問,“你看這樣行嗎?”

“最好讓他們參加的都寫一份。”

局長不打折扣地答應:“行,我去布置,你下午來取。”

李大毛差不多可以肯定,曉曉是花去了那些錢,事情卻辦不好才回去找他的。他接著趕到公安局,找到局長,拿出那張介紹信,說是找吳股長。

“姓吳的好幾個呢。”

“管特種行業的。”

局長拿起電話,很快地那個人就來了。李大毛劈頭便問,見過青峰嶺來的姑娘沒有。姓吳的倒爽快,說,那個姑娘請他們吃了一頓飯,說是辦個酒廠。

“我告訴她,這不是特種行業,要她先找鄉鎮企業局,還找一找衛生部門,還應該跟管酒廠的部門聯係。”

“她怎麼說的?”

“她說她不認識人,請我幫她聯係一下,晚上我把這事忘了,不曉得她去找過他們沒有。”

“在哪裏吃的?”

“‘海味樓’”。

李大毛最後說:“請你幫忙把這些寫個材料行嗎?”

從來隻讓別人寫材料的吳股長,見要他動筆,臉上就有些下不來。望望局長,局長要他寫,他怏怏地走了。

接著去找鄉鎮企業局,找酒廠……大同小異,都去吃了一頓,而且都是“迫不得已”去吃的。最後去衛生防疫站,找到了姓江的。隻要人家願意合作,他倒不想用那張介紹信嚇人,姓江的是個什麼主任,對那個姑娘印象很深,他說:“那姑娘來找我,說是請我去吃飯。我問她有什麼事情要辦,她吞吞吐吐半天才說,村裏要辦個酒廠。我說,辦酒廠隻要能辦,那就辦唄,找我們幹什麼呢?她說她到工商局,工商局說要找公安局,找了公安局又說還要找企業局,還要找什麼部門。這時候我才想起頭天夜晚有人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說是有人要找我吃飯,去吃了再說。這不是害人嗎?我對她說,你們要辦就先辦,因為還沒有開始,隻是做樣品,並不需要哪個批準。樣品出來了,能不能上市,符不符合標準,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才出麵共同檢驗。我叫她不要再幹傻事了,稀裏糊塗請人空吃飯,給人家送禮。企業八字還沒有一撇,錢倒花完了。當時她就傻了一樣,愣了半天,走時就有些失魂落魄的。我看現在有些人,就是利用這機會撈吃喝,也不管人家幾個錢是怎麼來的……”

李大毛聽著,也失魂落魄的了。是呀,這種事情根本用不著找這個找那個,先幹了再說。丁教授顯然一輩子吃虧吃怕了,隻希望幹穩當事……自己應該清楚,很明顯的問題自己卻沒有想到。他狠狠砸了自己腦袋一拳,請江主任寫個材料,然後拖著沉重的兩腿走了出去。他還要去調查她住在哪裏,還要去落實她去的館子裏究竟開支了多少。他在館裏吃一點東西,吞得喉嚨難受。一個天大的錯誤,卻是不該犯的。

他忍著痛苦和憤怒連續跑了幾天,挨著調查曉曉去過的一切地方。先找到了曉曉住過的地方,那是一個低等旅店,每晚十五塊錢。裏麵臭烘烘,被子都聞得著臭氣。他找到負責的和服務的,據她們所說,她每晚回來都有酒氣,跟誰也不說話,後來剩下的錢被小偷偷去了。再到那些餐館裏去翻菜單子,發現遠不是那些人說的那麼簡單。‘夢雅園’是工商局那個股長的妹子開的,‘海味樓’是公安局吳股長的關係戶開的,‘海味樓’帶歌舞廳,晚上還讓他們一幫子到舞廳去了,要了一個包房。他找到在歌舞廳服務的外地小姐,問那天的情況,那小姐瞅著沒外人,說,那些人故意宰那個姑娘,還有人對她動手動腳,她還跑到衛生間哭了一場……

李大毛的腦袋在膨脹,嗡嗡作響。不說那些混蛋的無禮,僅就花的錢,請客送禮,那是多少?初步一算,也有了大幾千。小偷偷走的絕對是少數。這些拿著國家的錢坐在為人民服務位子上的“公仆”們,一個個都私開著自留地,利用一個好位置幫忙拉生意,然後在裏麵得回扣!他憤怒了,回家去給郭自寬寫了一封信,題目是:如果她死了,他們是凶手!

第二天他將信交給了縣委辦公室主任,然後到鄉裏去了。

郭自寬看了那封信,不禁勃然大怒。他連夜召集局長以上的會議,先念了李大毛的信,然後通報了青峰嶺的情況,並拿出了蘇維埃的欠條,命令各單位整頓。最後他說:“青峰嶺是個蘇區,有了這張欠條,再也用不著懷疑。我們欠蘇區的太多太多,這個欠賬該我們還,還是該人家烈士的後人還?舊賬未了,又添新賬。這個新賬是腐敗造成的,跟幾十年前的革命不是一回事!我們嘴裏在高喊扶貧,唱著廉政勤政的高調,你們說,有幾個真心實意做到了?豈有此理!我們一些領導幹部,自己裝得兩袖清風,卻讓自己的兒子老婆姐姐妹妹開公司,進可以賺錢,退可以洗錢,一查他們的收入跟支出不符,就說是兒子或老婆嫌的。我看這就是新形勢下的腐敗變幻花樣!可是蘇曉曉一直在山裏,按照我們的老傳統考慮問題,以為當幹部的都是上級,都值得信賴。她不明白,我們的光榮傳統早就被有些人賣了!……我請公安局、派出所、街道、居委會,還有所有搞建築用了臨時工的,都要去查,盡快找到蘇曉曉。李大毛說得對,要是蘇曉曉有個三長兩短,這些人都是凶手!……”

亡羊補牢

李大毛並不知道縣委書記發脾氣,他在鄉政府招待所裏住了一夜。有一層房子是工作隊包的,據服務員說,至少有半個月沒人住了。第二天他首先找到黨委書記鄭德義,說了情況,然後請書記協助他調查。鄭德義已經接到縣委書記的電話,表示全力支持。在鄉裏比城裏要搞得多,就隻那麼大個地盤,把所有機關所有館子找遍也不要緊。

這個集鎮的曆史比青峰嶺短,之所以成了集鎮,無非是鄉政府所在地。公路兩旁也有不少人修了樓房,但砌牆用的不是磚而是石頭,頂上不是預製板而是漢瓦,房子裏頭更是一團糟。顯然是經濟基礎遠遠跟不上思想的進步,才弄成了這種四不像。再看在小街上走著的人們,雖說大多數也是新式的服裝,但那點兒新的東西實在太輕,壓不住久遠而沉重的貧寒。他進到一家餐館看看,從山裏來的就餐者點著肥肉,一盤青菜兩塊錢便引起了顧客的爭吵。在這種地方,曉曉遇到的又是一些什麼人物呢?

他找到了曉曉住的地方,見到了老板,聽了那位好心老板的敘述,也找到了曉曉吃飯的各餐館。程度不同,性質一樣,都在曉曉身上撈了一把。他本來不想再找了,卻不料工商所賈主任露出了一個消息。

他跟姓賈的談話,姓賈的十分傲慢,繞了半天彎,最後倒發起橫來。

“我去吃了,那是她要請的。禮我也收了,那是她要塞的。怎麼,犯法了?我還有事,要鎖門了。”

李大毛一氣,臉扯得生疼。他隻好再一次掏出介紹信,使勁地拍打在那個人麵前的桌子上。姓賈的拿在手裏瞧著,他便說:“看你這副霸道相,就知道你這個公仆是個什麼東西。是在這裏說還是換個地方說?聽你的意見。你的什麼狗屁事隻好放到一旁再說。”

姓賈的坐下來了,頭扭著。

“那麼我就來問,你答。你說要她找派出所,是在這間房裏說的,還是在餐館裏說的?”

姓賈的當然知道這裏說跟在餐館說的有什麼區別,低聲咕噥:“是在館子裏說的。”

李大毛冷笑:“就你那一句話,接記錄速度說完也要不了一分鍾,你還到館子裏說,什麼用意還不清楚?”

“其實我不想這樣。因為……”

“因為什麼?”

姓賈的愣著,拿不定主意該不該出賣人家。李大毛看在眼裏,再給他施壓:“事情肯定是要弄清楚的,源頭也是要找到的。我隻想告訴你,問題涉及的不僅僅是一頓飯。我勸你還是說清楚。”

姓賈的軟了,咕噥說道:“範秘書出的點子。頭天我不在,她第二天來。我讓她下午來,下午我又不在,她晚上去我家了,送去了兩條煙。第三天她要請客,我要把範秘書邀去,範秘書問是哪個請客,我說是青峰嶺的,他就說,你們盡管去吃,不讓她絕望,希望又不大。所以才……”

李大毛腦袋像是被人砸了一錘,好一陣疼痛。那天他打電話到鄉裏,接電話的不正是這個範秘書嗎?顯然,這個範秘書跟那些圖吃圖喝的人不同,他幹這套把戲的目的明確,就是要整得曉曉辦不成事。那個人為什麼對曉曉這麼恨?顯然此人跟王德高有見不得人的秘密。李大毛沉著臉說:“請你把這些寫個書麵材料,跟誰也不要說。材料我來取。弄得好你隻是個吃喝問題,弄不好恐怕還有大麻煩。我不希望你卷得太深。”

賈主任既不敢問是調查什麼,又不好不聽吩咐,隻好點頭。“她以後還給我們每個人一條煙兩瓶酒,我把錢退出來。”

“那是你的事。”

他找到書記鄭德義,通報了範秘書的問題。鄭德義卻說,這個同誌平時表現還可以,工作也秀積極,比如青峰嶺電話壞了,他還親自跑去送信。他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大好辦了,那個範秘書跟書記一定有不一般的關係。繼續追下去,難保這位書記是幹淨的。他顧不不得罪不得罪,繃著臉說,姓範的送信,不是電話壞了。曉曉到鄉裏來了之後他打過電話,是姓範的接的,還人檢舉,姓範的要他們捉弄那姑娘。鄭德義怕自己惹上是非,馬上就找來了範秘書,先停了他的職,然後要他交代。

……

材料收了一大包,心頭的壓力絲毫沒有減輕,相反更加沉重。材料怎麼辦?交給公安局?這些人顯然不能判刑。交給紀委?吃喝構不成貪汙,誰都得不到處理。而鄉裏那些說不上高級的館子裏,依然有人吃喝,依然在製造著新的悲劇。他越想越難受,麵對那一堆材料忍不住自己哭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