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娘與天寶娘本就沒打過幾次照麵,不曾想天寶娘竟是個如此厲害的嘴刀子,這一頓冷嘲熱諷說得頭頭是道,芯娘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嗆回去:“讓姐姐取笑了,妾身一個婦道人家,早年死了當家的,又帶著個孩子在外頭三餐不濟,能有什麼見識?也多虧了眾鄉鄰和善,妾身才能與玥兒在這裏豐衣足食。”
“妹妹怎的如此謙虛。”天寶娘說話間目光不由飄向了裏屋。“我們說了這麼久,怎麼不見玥兒啊?”
“一早便出門了,這丫頭野慣了,在家一刻也閑不住。”
“那我們就等她回來再說吧。”李山突然開口道打斷了兩個女人的談話,說完他示意天寶娘回原位就坐,顯然對天寶娘的聒噪有些不耐煩。話說天寶娘是李山嫡親的妹子,從前他們家就是翠屏穀最富庶的人家,李山幼時便被父親送到了百裏鋪求學,一去便是六年,這六年的聚少離多,使得兄妹的感情並不親厚。待李山鄉試落榜回家,天寶娘早已嫁做人婦,再加之李山為人光明磊落,天寶娘確是個凡事計較愛貪便宜的性子。兄妹倆平時根本聊不到一塊兒去。但是畢竟血濃於水,李山此人鍾愛兒子,無奈平生隻得一女,所以他對李天寶特別寵愛,平日李天寶在翠屏穀作威作福,隻要不是太出格,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約是過了一盞茶的時候,就見蘇玥穿過了自家的小院徐徐走入堂屋,她進門看到屋裏除了母親還坐著其他三人,便故意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今日家裏真是熱鬧。”說完笑著給眾人行了禮。
李天寶見蘇玥進門,頓時笑彎了嘴,興衝衝的迎了上去:“玥兒妹妹,你去哪裏了?叫我們好等。”
蘇玥有些厭惡,又礙於不好發作,她下意識的往後挪了挪腳步,與李天寶操持一定的距離。
“玥兒,這位是?”芯娘看見了蘇玥身後的玄淨,蘇玥從不把生人往家裏帶,芯娘不覺有些詫異。
“娘親,這位是張淨,是百裏鋪張伯的遠親,現在在西風堂的帳房做學徒。”蘇玥說完嬌羞地低下了頭。眾人的目光齊齊望向玄淨。
堂屋本就不大,今日來了這麼多人便顯得更狹隘了。玄淨原本安靜的站在進門口,他覺得眼前所見的情景似乎與蘇玥所說的有些出入,但他猜不透到底哪裏不妥。玄淨在心裏默念了數遍阿彌陀佛後大方上前,朝眾人作揖道:“晚生張淨,見過各位,初次造訪,有失禮之處,還請見諒。”說完他深深地鞠了個弓躬。
眼前的玄淨如何看都是一個儒雅的少年書生,雖然身著粗衣,幘巾裹頭,卻絲毫無掩其英朗俊秀的英姿。
雖然芯娘不知蘇玥為何無端的帶個人回來,但玄淨的謙遜知禮是她欣賞的,芯娘忍不住與玄淨話了幾句家長。
天寶娘被晾在了一邊,頓時心生不悅,她拉長了一張臉重重的咳了一聲。“玥兒啊,嬸子有話與你說。”說著她將蘇玥招呼到了身邊。
“嬸子有什麼話經管說哦,玥兒洗耳恭聽。”
“昨日我與你娘說的事情想必你也已經知道了,不知你是個什麼想法,嬸子是個急性子,你就給嬸子一句準話吧。”天寶娘仔細的瞅著蘇玥的臉頰,雖然同住翠屏穀這麼多年,可她向來自視甚高,從沒正眼打量過這對孤兒寡母。如今自己兒子看上了,她又敵不過兒子的軟磨硬泡,就算不喜歡也隻能接受。見蘇玥膚色白淨,麵容清秀。天寶娘心中的不滿意減去了大半。
“怕是要辜負嬸子與天寶哥的一份心了,玥兒已經有心上人了。”蘇玥嬌羞地看向不遠處的玄淨,她雙目含笑,雙夾潮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眾人皆是一驚,紛紛看向玄淨。
玄淨被大家看得心神發慌,他再笨也明白了眼下的情況。他想解釋什麼,卻不知該不該開口。他隻是個出家人,如何處理得了這些俗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中默念著佛號,請求佛主寬恕。
待天寶娘反應過來,迅速收起了和善的麵具。“既然你已經有意中人了,昨日你娘怎麼不與我說明白,這是算好了想看我們笑話不成?”從來天寶娘想要什麼都能輕而易舉的得到,什麼時候被這麼直接的拒絕過,這個台階她是萬萬下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