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不去城裏的醫院,隻能在這個月的二十四號之前拿定主意。穀子現在的任務是,抓緊時間把地裏的穀子收割回去,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把莊稼耽誤了。穀子歎息了一聲,繼續貓著腰割起了穀子。
有風吹過,穀子沙沙響,像穀子的心事。
清白。
街道拐角處打去年冬天開始,出現了一夥外地的民工。刮大白的粘瓷磚的,更多的是蹬倒騎驢的。蹬倒騎驢的在他們的群體裏被稱做小工。小工的地位是最低的,收入最少,所以搶起活來格外地賣力氣。
我每天上班從他們中間路過,從來不敢停下來或者東張西望。盡管這樣,有幾次還是被他們誤作是找人幹活的老板,他們蜂擁而上拽住我的自行車車把死活不撒手,沒完沒了地跟我講價。直到完全確定下來,我真不是找人幹活的,才泄氣般地散開。有幾個小工嘴裏還不三不四地說髒話,聽了讓人臉紅。鄉下人就是鄉下人,沒素質沒教養。打那以後,我路過那裏從來都目不斜視。
可這次不同了,家要搬,靠丈夫和我是怎麼也挪不動那麼多家具的。丈夫跟我商量,要不去市場雇個小工吧。丈夫說的市場就是那夥民工呆的地方。可也怪了,我居住的那個城市,哪裏有民工出現,哪裏就會有市場了,好象這個城市專門為民工服務的。
我選中的這個小工叫沈三。我選中他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他不象別的民工那樣,像忙著要投胎似地著急跟我走。我不動聲色地跟他們講價,為首的民工把價錢要得嚇人,我不同意。這夥民工像商量好似地轟地散開,不理我了。我知道他們是在故意刁難我,正沒有辦法的時候,我看見了那個叫沈三的民工。沈三肯定是姓沈吧,別的民工都這麼喊他,他四十多歲的樣子。別人在忙著講價錢,他獨自在一邊卷旱煙。
我過去問師傅幹不幹活,他爽快地答應了。而且要的價錢還算合理,他辦事很麻利,卷好的紙煙也不抽了,往耳朵上一夾就跟著我走。身後的民工們在起哄,怪他不講究,破壞講價的規矩,他卻一言不發。這個叫沈三的民工老實厚道,這是我選中他來搬家的第二個原因。
一整天,沈三都沒有說過幾句話。隻知道和丈夫樓上樓下的忙乎,我們先把大件家具從樓上搬到樓下,然後統一運往新家。這件工作很費時費力,我們家住在六樓,抬東西很不方便。每上下一次,都弄一頭的熱汗。叫沈三喝口水,他繞過純淨水飲水機,進廚房擰開水龍頭咚咚地灌一大氣,好象不是在喝水,而是在澆田地。中午的時候,終於把那些笨重的家具都弄到了樓下。丈夫和沈三逐漸熟了起來,本來是沒講管一頓中午飯的。丈夫大方地招呼我,去置辦一些飯菜來。沈三顯然很感動,卻不會說一句感謝的話。隻是站在那,拘束地搓手,嘴裏說著不用了不用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