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事情鬧到這樣,我再從市場路過,都看見那個叫沈三的民工蔫頭耷拉腦地呆在那。知根知底的人都不會雇傭這樣一個小偷小摸的人了。在沒有發現我們錯怪他之前,我對沈三有這樣的結果,從心裏感覺他這是咎由自取。
可是,在整理寫字台下麵的書本時,我和丈夫發現了那久違的八十塊錢。丈夫滿臉通紅,猜不透這裏咋又冒出來八十塊錢。我仔細想一想,事情應該是這樣的。當時,丈夫把八十塊錢放進寫字台上麵的抽屜裏後,跟民工沈三一起往樓下抬。民工沈三在前,他個子矮,寫字台發生了傾斜,錢就慢慢出溜到下麵去了。而我和丈夫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那天晚上,我怎麼努力也沒有睡意。我問丈夫怎麼辦,丈夫翻個身說:什麼怎麼辦?我說人家沈三還背黑鍋呢。丈夫說,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說怎麼沒有關係?你要不出去講人家的壞話,人家到現在至於沒啥活幹呢,丈夫說,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啊,他不承認是他偷了錢嗎?我生氣了,說,可那錢是他自己掏的。丈夫也把聲音提高了,說不就一個破民工嗎,我還給他賠禮道歉去啊。我把被子一下子掀到了床下,也學著丈夫的口氣說,不就一個破記者嗎?你有什麼了不起的。
丈夫光著身子,愣愣地在看著我。
丈夫還是沒有和我一起去。丈夫在我去市場前,警告過我,那個叫沈三的民工會得理不饒人的。我努力把自己的心情放得平靜一些,把那本來屬於民工沈三的八十塊錢遞給了他。沈三瞅了我老半天,他慢慢蹲下了身子,頭深深伸進兩腿之間,半晌,竟像孩子似地“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直到我回到家後好長時間,眼前都晃動著民工沈三哭的樣子。我一直在問自己,沈三為什麼要哭呢?是為了他的清白嗎?
我後來上班再沒有從那個市場走,可在我們單位門口的人行道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來了很多民工。他們在馬路上招攬活計,沒事的時候就在樹下打撲克,在門洞下席地而睡。也時常講一些黃得很嚴重的笑話,發一串開心的笑聲。我一直在想,但願那個叫沈三的民工雖然經曆了這樣的故事,但是,他還能夠像他們那樣開心,並能繼續堅守著自己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