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暄給她蓋好被子,“我去給你找兩片紅參,你含在嘴裏。”迅速地往外跑,到冰箱裏找出紅參瓶子,拿了兩片又跑回來,放在她口中,“你再睡會,我去燒開水給你煮點糖水,沒準是低血糖。”
“別緊張,我現在不暈了。”言璟安慰他。
雖然她這麼說,林暄還是為他煮了糖水,又親自準備早餐,做了碎肉蒸蛋給她吃。
氣溫劇降,寒氣逼來,言璟起床時,胃就有些泛酸。吃了雞蛋後,更感覺口中有股腥味,她強製著壓了下去。一路坐車,她覺得胃裏不斷地在翻湧。到學校後,本來想拿杯子倒點熱開水喝,卻看見桌上的香水蓋子失蹤了。往桌子底下一看,果然滾在地麵上,撿起來蓋好,卻又發現桌麵上灑了許多香水,一塊一塊的。看見這情況,又加上身體不適,火氣很快冒了上來,冷問:“是誰用了我的香水?”
辦公室來的人還不多,大家聽見她說話,都站起來表示無辜,也有人直接問:“怎麼回事?”
言璟冷笑著把香水瓶舉起來,說:“誰用了我的香水?用完了,不能好好蓋住嗎?還灑了一桌子。”
坐在一旁的黎慧珊生怕言璟說她,縮著身子低下頭靠在自己的桌麵上,不敢回答。言璟快快地掃了整個辦公室,看見她做賊心虛的樣子,笑,“想借用我的東西沒有關係,我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但有人就是看到我大方,才變得這麼隨便。拿東西之前,不是應該先問問物品所有人的意見嗎?”說完,又看了一遍書架旁的補水噴霧,拿手搖了搖,發現裏麵幾乎全空了,繼續說:“有的人見著別人的東西,就當是自己的。我本人都沒用過幾次的噴霧,瓶子居然都空掉了,真是好笑。人都是有底線的,借本書去看沒關係,拿張紙沒關係,甚至你說皮膚幹,想拿去噴一噴也沒關係。但是,有人偷偷摸摸地用,做了虧心事,還不敢承認。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個人了,黎老師,你坐我旁邊,你知道是誰嗎?”
黎慧珊急忙辯解,“我不知道,我也是剛來啊。”
言璟走過去,站在她身邊,嗅了嗅空氣,說:“是這樣嗎?我怎麼聞到黎老師身上的香水味,跟我用的一樣呢?”
黎慧珊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回答:“我看你的不錯,就讓男朋友也買了一瓶,不行嗎?”
“行,怎麼不行?我不是三歲小孩,非要說什麼,拿了我東西不承認的都是小狗。”言璟感到頭又暈了,靠在黎慧珊桌邊說。
黎慧珊被戳中了,生氣地站起來,說:“你東西放在桌麵上,大家都看得見、拿得著,不就是讓別人用的嗎?”
言璟繼續冷笑,“嗬嗬。黎老師,你好好看看每個人的桌子,誰的桌上沒有東西?因為放在外麵,就可以隨便拿嗎?那好啊,你買的早餐沒時間吃,我就吃了吧。你桌上的鈣片,我也拿去吃好了。你不在時,我就用你的電腦上網聊天玩玩。還有,你寫的周記不也放在桌上嗎,我沒事翻翻看唄。你別生氣嘛,反正放在外麵的東西,都是公用的,大家都能用,對吧?”
黎慧珊這才覺得理虧,悶不做聲地坐回位子。言璟把她用過的香水瓶拿過來,放在她眼前,“行了,送給你用吧。我沒有撿別人用剩下的東西的愛好。”
黎慧珊覺得沒麵子,用力甩開香水瓶。玻璃瓶砸在地上,砰的碎了,香氣全部彌漫開來。言璟聞見濃濃的氣味,胃撐不住了,立刻跑到外麵的衛生間嘔吐。兩分鍾後,她走回辦公室。方茗已經來了,正拿著掃帚幫言璟掃碎玻璃。看見黎慧珊交叉著兩手支使方茗,言璟真是覺得她太不要臉了,走過來說:“學姐,你放著。是誰摔的,就讓誰處理。”推開方茗,再把掃帚放在黎慧珊桌子旁邊。
上課鈴準時響起,言璟抱起教案和書繞過碎玻璃,徑直往外麵走,無視了黎慧珊憤怒的表情。下課後,她回到辦公室,一眼看見地麵已經清理好,她走到方茗旁邊,小聲說:“那個黎慧珊就是不能太縱容啊。”
方茗也低低地回應:“其實,咱們這辦公室裏,幾乎每一個人都討厭她。常貪小便宜,別人用剩下的東西,她不是一次兩次拿過去自己用了。每次得了什麼好東西,就來辦公室炫耀,讓別人圍著她轉。表麵上,大家對她和和氣氣的,但背地裏不少人說她的不好,看不起她。我覺得你今天做的沒錯,人大方也是有限度的。用你的東西,問都不問,還當自己是你的好閨蜜啊。況且,她也不是啊,就一個辦公室工作,認識的熟人罷了。她在這工作第三年了,明年合同就到期,大家都巴不得她趕緊走。”
“這樣?難道不能繼續簽合同?”
“校長心裏明鏡似的,就她那人品和性格,留在這裏,不是給人添堵嗎?到了期,肯定不會續約。再說,現在你來了,簽你就可以啊。況且,省會城市的中學教師崗位,就是個香餑餑,還怕沒人來?”
“哎,我本來也是粗線條,不太注意桌上的東西用了多少。如果不是今天身體不舒服,又看東西少了那麼多,我也不想發脾氣。真是觸碰到我的底線了!”
“麼麼,別生氣了,喝點開水舒服下。”方茗摸摸她的頭,安撫她。
晚上回家,言璟跟林暄說起這件事,被林暄笑了幾句,“老婆,你特像那還沒熟就摘下來的柿子,把你放到米缸裏,久了以後連心都是軟的。若是一直讓你留在冰冷的空氣裏,你一定會保持硬梆梆的狀態,讓自己存得更久。而黎慧珊就是那冰冷的空氣,不包容、不友好。你遇到她,絕對要強硬地對待,別讓自己吃虧。”
“就是,說得太有道理了。我本來想安安靜靜地實習,當個小透明,跟人交往對得起自己的心就好。但是,她這麼不把自己當外人,也真是醉了。”
林暄看她能開玩笑了,用力揉她頭,“不錯,很會自我開解嘛。”言璟又覺得頭暈,靠在他懷裏不動,不舒服地說:“老公,我難受,想吐。別動我了,好嗎?”
林暄一下變得緊張,把她放平,再幫她按摩太陽穴,“明天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吧?不會是血壓又低了吧?”
“嗚嗚,不是吧?我上次在媽那邊量了,40/80啊,再低能低到哪去?況且,我還想吐呢。”
林暄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問:“老婆,你多久沒來例假了?”
“什麼呀?10月15號才結束的例假,到現在剛好40天。”
“不會是懷孕了吧?”
言璟斜眼,“嗬嗬,我的例假從來都沒準過,好伐?”
“不行,咱明天必須去檢查,去媽他們醫院的中醫婦科問問。”
“隨你,你別抱大希望。而且,我們就那麼一次,還是在安全期。”
“明天下午你沒課,去學校請個假,早點出來。還有,你明天早上多穿點,別凍著了。”
“知道啦,我有預感,絕對不是。”說完,言璟閉眼休息。
翌日,言璟穿著那件灰色牛角扣大衣配格紋圍巾去上班,剛到辦公室坐下,黎慧珊就瞅見了,一臉憧憬地注視著她,準確的說,是看她的衣服和圍巾。
言璟隨意地把圍巾放在椅子背上,拿出小鏡子整理了下頭發,再用唇膏補了補嘴上的妝。全程,黎慧珊都一動不動地盯著她,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就問:“言老師,你今天穿的衣服是國外大牌的吧?”
“我老公買的,應該是吧。”言璟不在意地輕描淡寫,拿起書本往外走。
黎慧珊注意到她腳上的銀色豆豆鞋,驚訝地說:“言老師,你這雙鞋子看起來不怎麼樣啊,像是A貨。”
言璟低頭看一眼,回:“我叔叔自己開工廠,我拿了幾雙外貿鞋來穿,網上估計兩百塊能買到。”
黎慧珊有點嘲諷地笑,“那看來衣服一定不是大牌,最多是外貿單。”
言璟聳聳肩,沒有回答,繼續向前走。等她走出辦公室後,黎慧珊發現她的唇膏還放在桌上,就伸手拿了過來,往自己嘴上塗抹。上完第一節課,言璟回到辦公桌旁,看見唇膏有被人動過的痕跡,徹底無語。側頭看了一眼黎慧珊的嘴唇,打心底佩服她的厚臉皮。拿起桌上的唇膏,走到她旁邊,說:“黎老師,既然這東西被你用過了,那就送給你吧。”把唇膏放在她桌上,然後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把桌上的所有東西整理好,鎖在各個抽屜裏。一瞬間,桌麵變得幹淨空曠。
黎慧珊這回倒不生氣,還開開心心地接下唇膏,放進大衣口袋。看到這一幕,言璟在心裏感歎:“對付這種人,沒有什麼高招了,隻能把東西拿開。哎,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麼。”
接連一個月,言璟換過多次大品牌的衣服,偶爾有老師評價她穿什麼都好看,也有老師說她很會買衣服,但沒有一個人特意問衣服的價格和牌子。她想,其實沒必要遮遮掩掩地把衣服藏起來不穿,人還是得坦坦蕩蕩的行事,別太在意他人的看法,心情也會輕鬆暢快些。本來,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都是日久見人心,誰那麼在乎你穿什麼、用什麼。當然,黎慧珊是個例外。言璟覺得無視就好,行得正,站得直,who
cares!
言璟跟林暄約好去醫院檢查那天,中午是在林家吃的午飯。言雪虹做了一盤清蒸野生蟹,說是王叔從J市送過來的,還自製了一盤薑汁,味道特別的棒。言璟這個吃貨一到家,就蘸著薑汁啃了一隻。但是,剛吃完這一隻,她就覺得胃不舒服,衝到廁所裏大吐一場。林暄嚇得跟在她後麵跑,把她扶起來,用熱毛巾擦嘴,又扶回餐桌旁。
言雪虹跟林暄的反應一樣,也以為她是懷孕了,急忙問:“小璟,你這是怎麼了?不會是懷孕了吧?”
言璟委屈地擤擤鼻子,說:“這幾天總覺得胃泛酸,還常常頭暈。我跟林暄本就準備下午去檢查。”
“哎呀,別吃了,我給你盛碗熱湯,你休息會。”
中午休息過後,到了兩點鍾,林暄和言雪虹便帶她去中醫婦科問診。那位主任先幫她量了血壓,還是40/80,又輕輕地用手放在她脈搏上檢查,然後讓她張開嘴看了看舌苔。最後,卻給出一個不算好的結論,“小姑娘,你這不是懷孕,是體寒,而且胃特別的虛寒。應該是吃了生冷的食物,胃受了刺激才嘔吐。”
“我就吃了一隻蟹啊,還是蘸著薑汁吃的,應該沒問題吧?”言璟懷疑地問道。
“一般人吃點蟹,是沒有問題。但你的身體情況不同,確實是虛寒體質,胃寒,甚至宮寒。小姑娘,你平時是不是手腳冰冷?沒來例假的時候,白帶多不多?來了後,會痛經嗎?月經失調嗎?”
“好像是有一些白白的東西。來例假一般要痛三四天,肚子還會冰冰的。下的血還有黑塊,很可怕。而且,一次都沒正常過,經常推後。手腳冰涼就更不用說了,從小就是這樣。”
主任搖搖頭,說:“你平時就要看看自己的舌苔,又白又膩滑,這是體寒。而且,你血壓也這麼低,應該總覺得氣短無力吧?回去用黃芪泡開水提提氣。也不早點來檢查,得吃中藥好好調理一下,要不然將來想懷孕都難。生冷的食物,千萬少吃,多吃點補陽氣的東西。多鍛煉身體,走走路,打打羽毛球,動動身子讓血液循環起來。在家休息的時候,躺在床上做做仰臥起坐,也是很好的。”
林暄聽完很恐慌,急問:“那她會好起來吧?”
“我給她開個方子,堅持吃下去,肯定會有效果。你們呐,好好照顧她,再督促她多運動。”
言雪虹有些失望,但更擔心言璟的身體,一直擁著她的肩膀,心疼地說:“哎呀,我們家小璟就是可憐。早產兒天生不足,出生一個月時大病了一場。後來,也沒吃過什麼大補的東西,常生病感冒。我記得寶貝還得過一次肝炎,吃了很久的中藥。”
言璟鬱悶地補充,“有一年感冒得了鼻炎,變成慢性的,吃了半年中藥。結果,吃了這些藥後,胃太涼了,很容易反胃,還常常脹得不舒服。不過,好在鼻炎的痛苦結束了。”
林暄從不知道她得過肝炎,驚訝地問:“你得肝炎,是什麼時候的事?”
“好小了,好像是小學一年級。”
林暄後悔沒有陪她過那幾年,表情帶點傷感。言璟以為他是失望沒懷孕的事,就搖他手臂,“親親,你是在難過我沒懷孕嗎?”
“不是!我是覺得錯過了你小時候的那幾年,沒陪著你長大,很後悔。”
“那你出國六年,不也沒陪著我?”言璟嘟嘴,故意轉頭不看他。
林暄摸她頭,“對不起,別生氣了。”
言璟本來就沒生氣,正低頭忍著笑,肩膀都在顫動。
這動作被言雪虹發現了,就把她拉起來,說:“你們這兩個活寶,開了方子就去拿藥吧,別在這聊了。沒看見後麵一排的人在等麼?”
林暄轉頭看了眼長長的隊伍,不好意思地向後麵的人點頭道歉,再牽起言璟的手趕緊出門。
晚上,林暄先把醫院煎好的藥,放在滾水裏熱了熱,再端到言璟麵前,“老婆,藥有點苦,你忍著點。”
其實,言璟一點也不討厭中藥味。因為她從小生活在醫院,常去中藥房玩耍,早就習慣了中藥的氣味,而且幼時常吃藥,更不覺得它苦了。見林暄一臉的擔憂,還準備了好多塊冰糖,她隻好順他的意,假裝很討厭它,“親親,不要嘛,很難吃誒。”
林暄皺眉看一眼烏黑的藥,輕輕吹涼放到她嘴邊,“老婆,我喂你吃,再幫你捏住鼻子,你一口吞下去。我就把這些冰糖丟你嘴裏,行嗎?”
言璟委屈得快要掉淚了,“嗚嗚,還是不敢喝啊。”
林暄更著急了,問:“那老婆,你有什麼要求,盡管提。你喝完藥,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言璟臉上露出得逞的笑,說:“是你說的哦?不要反悔!”
林暄拚命點頭,把藥端回她嘴邊,“快喝吧。”
言璟喝之前,說:“聖誕節跟我去領證吧,聽說明年是寡婦年,不適合結婚。雖然帶點迷信,但能避開就盡量避開吧。”一口氣把藥灌了下去,眼睛都沒眨一下。
林暄還在想她說的話,根本沒反應過來,看見空空的碗還有她臉上的得瑟表情,才愣愣地問:“就喝完了?”
“嗯!”言璟點頭,“我又不怕喝藥,哈哈。”全身往下挪,把被子往上拉,蓋在臉上。
林暄鬱悶地扯開被子,“老婆,你居然騙我。”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不要和我結婚?”言璟用坦率的眼神看他。
“當然。”林暄脫口而出。
“這不結了?聖誕節有可愛的白須老人祝福,多好的日子。咱們的堂姑姑也是在聖誕節結婚的,我還記得是2004年的冬天。可惜你沒看到,她那天很漂亮。”
“沒看到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看見你,最美麗動人的樣子。”林暄吻上她的唇,溫柔低語,讓人沉醉。
領證當天,沒有驚心動魄,沒有意外驚喜,也沒有緊張擔心,因為林暄早就準備好了一切,連體檢、拍照、簽字的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整個過程簡單、快捷、實惠、舒適,言璟有種感覺,像是剛踏進去,就拿好結婚證走了出來。
出門後,他們站在路邊的樹下,言璟低頭看斑駁的樹影,轉頭見他安心的笑,說:“你做的一切,都很perfect,但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或許是我不滿足吧,有你這樣一個靠譜的男人,我還想什麼呢。”
林暄微笑,指了指遠處淺藍的天空,說:“不滿足也好,因為有未來可以憧憬。”
言璟釋懷,卻點出了原因,“我明白了,是你太從容了,不像別人結婚那樣,緊張得像亂了套。”
林暄腹黑地笑,“你早就是我的人了,拿個證,有什麼好緊張的?”
“不是吧,難道真是因為我們在一起太久,所以沒有激情了?”言璟無法理解,低頭自說自話,繼續往前走。
林暄拉住她,把她轉了九十度,用力吻在她唇上,再對著她耳朵深情地說:“老婆,結婚快樂。”最後,把手覆在她的掌心,“你摸摸我的手心,就知道了。”
言璟感受到他手心的濕熱,嬌羞地咬住唇,低下身子把臉埋在他胸前。林暄幸福地摟住她,歎了一句,“天知道,我昨天晚上一直在背登記流程,一夜都沒睡好。”
言璟擰了擰他腰上的肌肉,抱怨地說:“叫你裝淡定,真讓人討厭。”
林暄晃了下身子,舉手投降,“下次辦婚禮,絕對真摯地表達情感,爭取做到不讓你討厭。”
言璟推開他,“走啦,我還得回學校上課。”
“等等,去買喜糖,你帶去發給同事們吃啊。”林暄追上她,重新牽住她的手,緊緊相握,不分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