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很久沒有叫過他的本名了，久到到他都開始遺忘自己曾經有一個那般美好的名字。其實他從前也曾有過埋怨的，隻是從沒有表露出來。那時，他總是不理解報仇的方式有許多種，為什麼一定要用女扮男裝、考取功名這一種？可是，後來他長大了，便想明白了。身為女子真是太難太難了，一如姐姐……再者，害死爹爹的是皇家，她以女子之身何以報仇？學武去刺殺皇族中人嗎？這根本不可能。因為皇城禁軍密布，別說人，就連蒼蠅都飛不進去。可如果他考取了功名，將來運籌帷幄得了勢，便可一呼百應，就是帝王也未必敢拿他如何，到時候就是他想顛覆朝野也未嚐不可。姐姐待他太好了，為了他寧願入身青樓，供他衣食住行，給他一個安逸的讀書環境，所以無論什麼時候他都不想讓姐姐傷心。眼珠一轉，木曉開懷地笑道：“姐姐快別這麼想。有姐姐無微不至的照顧，我比全天下人都幸福。哪裏會怪姐姐呢？感謝你都還來不及呢！”
“慕兒，是姐姐不好。如果你身著女兒裝，一定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可是姐姐太自私了……你不要怪姐姐好嗎？”望著麵前這張原本可以迷住全天下男兒的麵孔，晨月悲從中來。如果沒有發生十五年前的一幕，如果爹爹和娘親都還在，慕兒的人生根本不是現在這樣，她根本不需要背負這麼深的仇恨。她應該是一個快樂的大家閨秀，將嫁給一位真正配得上她的夫君，將一生一世過著幸福的生活……可是，一切都被命運打破了，像一場極端美好的夢突然之間就變得支離破碎。那個她眼裏天真可愛的慕兒，已經再也不會回來了。他表麵裝著毫不在乎，隻是不想讓她失望。其實她都知道的，他希望有一天可以穿上女兒裝，可以以女子的身份生活在所有人麵前。記得有一次，慕兒在一家布莊前，盯著一匹漂亮的花布看了好久好久，最後不得不耷拉著頭默默離開……
“我不怪姐姐，真的不怪。我不做紅妝，隻做連中三元的狀元郎！”木曉玩笑似地說話安慰著姐姐。
“可是……”晨月看著他清瘦的臉龐，想說些什麼，又無從說起。
“姐姐等著看吧，等有一天我權傾天下的時候，我會將爹爹所受到的一切統統奉還給那些害死爹爹的人。”木曉收起笑臉，目光犀利，說話像發誓一樣，與剛才那個嘻笑打鬧的形象天差地別。
晨月半晌無話，因為她知道他已經按照自己所指的路向前走了。她很擔心，擔心他真的有一天權傾天下了，將爹爹的仇報了，那時的他會是什麼樣子？
“姐姐不必擔心，要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做得到。”木曉堅定地道。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聰明才智。也許是一年兩年，也許是三年五載，他一定可以像他預想中那樣到達權利的頂峰。
“這次會試，你考得怎麼樣？”
“姐姐文才學識並不在我之下，你說呢？”木曉掩嘴又笑，接著體貼地夾了一塊水晶肘花放進她碗裏。
“今年的會試特意提前兩月至年關舉行，我還是有些擔心。”晨月蹙起眉道。
“那便等下個月放榜揭曉好了。”木曉一口飲盡杯中香茶，頗有些得意之氣。
“也罷，急也急不來。”晨月拾箸道：“對了，再過半月，便是煙南郡三年一度的花船節。姐姐怕是無法分身陪你去看了，你和環兒一起去可好？”
“好。”他當然知道姐姐為何不能陪他去，因為花船節時，全國各地的名人雅士都會彙聚在煙南郡，醉月樓必定忙得不可開交，姐姐又怎會脫得開身？
‘叩叩’一陣敲門聲。門外傳來了環兒的聲音：“小姐，少爺，我和羽兒回來了。”
“進來吧！”晨月道。
環兒與羽兒雙雙入房。木曉看見羽兒滿麵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就知道她一定是在樓口沒等到自己，直接跑去書院找人，與他剛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