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景陰沉著臉,瞥了一眼福舍人臉上萬年不變的笑容,一緊韁繩,竟然就在這侯府中縱馬而去。
福舍人自捏了一把冷汗,抬眼去看司徒慕雪的神情,見他並沒有惱怒的意思,便長揖道:“此正是乍暖還寒時,還望世子殿下保重身體。”
司徒慕雪再沒了放才與林楚景說話時的那番神氣,略點了頭。
福舍人忙識趣地退下,一邊快步走向馬匹一邊猜測方才二人在院中的爭執,以及為何這二人如此之快便賞春回來了。
他自然想不到,林楚景與司徒慕雪壓根兒沒去賞春。
且道司徒慕雪用賞春打發走了福舍人,一邊吃著核桃一邊哼著方才聽的小曲兒,吃著吃著卻見手邊沒了剝好的核桃,便問林楚景道:“核桃呢?”
林楚景本等著他吃好了核桃一道去賞春,這會子全然不知道他唱得是哪一出,問:“什麼核桃?”
“自然是吃的核桃。”司徒慕雪把裝核桃的缽子移到自己這邊,自顧自敲起來。
林楚景看他敲核桃雖然力氣不大,但每一下都是快、狠、準,專挑核桃脆弱的地方敲,兩下子就剝好了一個完整的核桃,總覺得這位表親做什麼事情都是精心計劃著,前日重華門一事不知怎麼他就那麼衝動了呢?
正待發問,卻聽司徒慕雪慢悠悠地道:“這春雪未消的,你也不知賞得哪門子春。還是說,回風營裏的三千將士,都是你這種莽夫?”
林楚景堂堂一個王爺,此時太子新廢、唯一的弟弟年紀尚幼,他正是新太子的最好人選,聽司徒慕雪這樣說他卻也不著惱,隻是想:他突然提起回風營做什麼?
司徒慕雪又道:“我前些年曾與陛下在桐遠郡停留數月,那裏地處西南、民風淳樸而又雨量充沛、氣候宜人,不想才過一年半載便有了旱災……”他停頓半晌,似乎在回味那時的記憶,又道,“今,雖明麵上的天災不再,但卻恐有貪官汙吏。隻是慕雪曾與彼處的太守有過私交,當真是個清廉如水的人物……”
林楚景被他一番話說得好沒頭腦,道:“人並非一成不變,再者說,慕雪隻是與他略有交往,卻又怎麼知道他的真性情!你就是太相信他人,才落得現在這番局麵!”
“啪!”司徒慕雪突然把手上的小錘子一摔,在地麵上砸出一個坑來,迸出幾點讓人心驚的火花。
“你根本就不明白!”司徒慕雪猛地站起來,“你說賞春,我們便去,倒是看看外頭到底是個怎樣的春天!”
林楚景隨著司徒慕雪走到庭院中,階旁的金頂杜鵑開得正燦爛,結了薄薄一層冰渣的水池子裏有各色錦鯉懶懶地遊曳,像是冬日裏一般高遠的天空上,厚厚的雲層中投下淺淺的日光。
司徒慕雪並不理會這一切,隻大步走向前院,要備馬出遊。
林楚景拗不過他,看他在庭院中就急匆匆上了馬,忙也跟了上去。
行幾步,司徒慕雪似乎冷靜了些,緩下妙璃的步子,道:“你我共在這城中,自然是看不出什麼名堂的。”
林楚景隻覺得他今日說話玄而又玄,想著:莫不成他是橘子吃多了害了癔症?隨即又否定了這個異想天開的想法。
“你看這城中歌舞升平,處處花團錦簇一派祥和,而這一牆之隔的城外,竟是有災民在這春節的日子裏背井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