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景總覺得自己的猜想太過異想天開,便欲到靖侯府中去問司徒慕雪。出宮門時,一輛停在一旁的馬車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裝作是靴子上沾了髒東西,恰好停在馬車旁。
“世子道:‘請景王近日莫要再來’。”車內,簡齡低聲傳話道。
“為何?”
“世子並未道出緣由。”
林楚景整理好靴子,輕輕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恰好有宮人牽了他的驪驄來,便再次策馬離去。
又過了幾盞茶的時間,那輛停在長明宮側門的馬車也緩緩駛離了街巷。
回到景王府中,林楚景命沈空召集門客。
景王府的門客閑暇了太多時候,聽說召見,不僅被通知的幾名,其他門客也紛紛看熱鬧似的湊到主廳。林楚景換了家常衣服進到廳中時,竟有百餘人擠在其中,直像是澡堂般熱鬧。
“你們這是做什麼!”林楚景冷著張臉,煞氣十足。
有不少門客隻是受了友人之邀請,一同來為這未來的“賢王”分憂,也隻在宴請時才見過這位以治軍而聞名、現今又將成為太子的王爺,有懦弱些的,竟被他的一句話嚇得不敢動彈。
“王爺,”有一姓齊行四,常被稱為齊四的門客出聲道,“這些門客皆是好意,望為王爺分憂。”
“嗬!”林楚景冷笑一聲,“也不知是‘望’還是‘妄’呢?”此話一出,其下的門客有不忿者欲頂撞,忙有同行者勸住了。
林楚景又道:“今天的事情幹係重大,隻我從回風營帶來的三位將軍還有鳳於山、柳先生留下,其餘各位,日後本王自有請教你們的時候,不必急於一時。”話畢,便輕撩袍擺坐下。
不過片刻,廳中的人皆散去。林楚景掃一眼廳內,卻發現除了指名的五人,還有另一人並未退下,正是之前說話的齊四。
林楚景上下打量了他片刻,見那人不卑不亢、嘴角含笑,也是一身雨過天青色的直裰,發髻上斜斜差了根骨簪,像是隨時會墜下來似的,忽而覺得這人頗為有趣。
林楚景也不趕他走,托著下巴靠在椅上像是在發呆,眾門客見他沒開口,自然不會去驅趕齊四。柳先生懶得理他們的名堂,一屁股坐在下首的位置上,雙腿盤起來打坐。
“你,叫什麼名字?”林楚景突然開口,自然問得是齊四。
但見齊四微微一笑,道:“小生姓齊行四,見過王爺。”他並不跪拜,隻平推了一揖,林楚景不但不以為忤,倒更覺得這人有意思。
“如何來的王府?”
“聽聞景王府廣招天下賓客,某日,小生便徑直從大門走了進來。”
“哦——?”林楚景皺起的眉頭鬆了鬆,又問,“可有所長?”
齊四環顧四周,低聲笑道:“小生……擅聽天意。”
“放屁!”盤腿坐在椅上的柳先生乃是道家出身,先前齊四為門客們說話,他本是存了三分好感的,隻是此刻卻聽這人油嘴滑舌還胡言亂語,不由得睜開了眼睛怒目瞪著他。
齊四不理睬他,隻看著林楚景,繼續道:“小生不遠千裏從煊赫海而來,隻為奉行天意。前餘日點眉城漫天的大雪,小生長途跋涉勞頓不堪不慎昏倒在路旁,卻被府中人所救。醒來才知這便是景王府,又見府中大宴賓客,見王爺言語間頗有天地豪情,便知此乃吾之天命。”
“別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江湖騙子罷了!”柳先生站起來,對林楚景長揖道,“王爺,莫要顧著此人,恐耽誤王爺的大事。”
林楚景嘴角的笑意轉瞬即逝,道:“柳先生不急。既然他說他有異能,便讓他說說看,”林楚景的目光掃向齊四,“你說,你所帶來的,是怎樣的天命?”
齊四突然嚴肅了麵容,道:“天翻地覆。”
這一句話在眾門客耳中聽來似乎不明所以,甚至太過於籠統,隻是到了林楚景的耳中,便是他先前的全部擔憂——天,乃天子;天子王氣不正,國土不得安寧。
林楚景心中一緊,橫起眉厲聲道:“我國禁行巫蠱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