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柳先生在王府中作客已有些年頭,算是王爺跟前的半個紅人,自知道此刻林楚景交待完了事情已不願多談,便道:“貧道隻是看齊小先生似乎有話要說,便欲聽一聽他的高論。”
聽聞此言,林楚景的目光落到齊四身上。
隻見齊四淺淺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來,表情極為無辜地道:“小生並沒有什麼要說的呀?”
林楚景掃了柳先生一眼,站起身,一拂衣擺離去。
直到那墨色的衣擺消失在門後,柳先生的身體才放鬆下來――方才那一眼裏並沒有任何情緒,卻讓人無端地害怕。
“此人確有帝王之資。”齊四說得頗為莊重,悠然地背起手往廳外走。
柳先生瞪了一眼他的背影,趴到地上仔細查看空無一物的青石地麵,終是一無所獲地去了。
又言齊四出了議事廳便徑直往夥房去,先前救他的下人便是夥房管菜的小管事,叫做長福。那是個心眼極好的年輕人,據說是管家的二兒子。
才踏了一隻腳進門,就聽見夥房中配菜的大嬸喊道:“齊四,你可總算來了!前頭到底是什麼熱鬧這麼好看?”
齊四坐到正幫大師傅打下手的長福身旁,笑著對大嬸道:“哪有什麼熱鬧,隻不過看著王爺抖威風罷了!”
大師傅抄起鏟子作勢往齊四頭上拍,道:“死小子,還敢說起王爺的不是了!”
“是——,是!還是大師傅最威風!”齊四一邊說著,壓低了腦袋躲向一旁,眾人一陣哄笑,又各忙各的了。
齊四陪著長福看了半晌的火,覺著有些無趣,展開雙臂打了個哈欠,忽而想起了什麼,從袖籠裏掏出一個小紙包來。
一旁的長福正昏昏欲睡,齊四起了捉弄的心思,把紙包攤開,對折成條狀,然後把其中的白色粉末灑到燒火棍上。
再瞧了一眼長福毫無知覺的樣子,他促狹一笑,把紙條點著了蓋在燒火棍上,悄無聲息地退出去。
沒走多兩步,就聽見夥房中一聲尖叫,又聽見條凳向後倒的聲響,長福大聲喊道:“哎喲這燒火棍怎麼著了!!!”
齊四躲在一旁笑夠了,理了理袍子――雖然上麵一絲灰塵褶皺都沒有,大步跨進他先前住的下人房中。
他來時並未帶什麼行李,此刻櫃子裏卻多了一雙鞋墊、一件舊冬衣。雖說王府中人總不會缺了用度,但這裏麵的真心對齊四來說卻已經是難得了。
他在床頭呆坐了一會兒,伸手到懷裏掏了掏,竟掏出一隻玉蟬來。
依依不舍地看了玉蟬一眼,又往袖子上蹭了蹭,他終是把它放進了長福的櫃子裏。
該說的話他皆已經帶到,那個陰鬱的男人信或不信、又會如何做,那皆是他所不能掌控的了。
靖侯府中,司徒慕雪正靠在榻上小憩,一旁護衛著的簡齡懷抱著寶劍昏昏欲睡。
忽然,司徒慕雪睜開眼,沒來由地道了一句:“夏天要到了。”
簡齡睜開惺忪睡眼,含糊地問:“夏天?”
見司徒慕雪又複闔上眼,他也安心地再次昏昏欲睡。
瓊華進到暖閣中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畫麵,不禁氣不打一處來,揮著帕子往簡齡臉上招呼:“叫你成天介睡,還怎麼護得公子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