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兒,你記著,記著……一定要給雲家平反。”黑得發亮的眸子鑲嵌在蒼白如紙的臉上,眼中一瞬迸發出的執念和瘋狂如翻湧的濃霧將人淹沒,“窮你一聲,也不準忘了。這是你,也是娘活著的意義。答應娘……”
深深的無奈和絕望充斥在幽暗的屋子裏,幾乎要讓人窒息,沉悶地喘不過氣。
小小的人兒想要後退想要尖叫。可被那雙瘦得如雞爪一般的手緊緊拉著,掙脫不得,隻能忍著心底巨大的懼意被迫對上她那幽深晦暗的眸子。
“啊!……”
蘇淩寒驚醒,唰的睜開眼,濃密的長睫毛一陣撲閃。熟悉的夢境和壓抑感讓她心跳有些加速。
深呼口氣,她才轉了下腦袋,掀開碎布拚成的床簾往窗戶看去。屋外的光從粗木製成的簡陋的窗戶縫漏進來。
天已蒙蒙亮,還能聽到屋外小鳥的鳴叫聲。
沒有沉迷於那個總擾人的夢,蘇淩寒抹了把額上的冷汗,起身拿起床頭的粗布小襖迅速穿好。
可千萬別比金氏起晚了!
才這麼一想,臥室外就傳來咚咚的腳步聲,隨後厚厚的簾子被猛然掀開,竄進來一個身高體胖,怎麼看都有股威武氣勢的中年婦人。
她上身穿著已經有些看不清顏色的小襖,下身穿著深藍色的裙子,活像一個移動的大水缸,手上拿著雞毛毯子,一進屋就開始劈裏啪啦的開始吼,聲聲響亮。
“好吃懶做的小蹄子!什麼時辰了,還睡!?你老爹動不了,你還整日偷閑,不想吃飯了是吧?你……”
“娘,我已經起來了。”蘇淩寒一邊避著雞毛毯子,一邊麻溜地往門口跑去,“我洗漱了就弄飯。”
她雖叫這婦人為“娘”,但事實上,這人並不是她娘,而是她後娘。在她接收這個身體的時候,原身的娘就去世好幾年了。鑒於她魂歸於此的時候原身已經改口,她也就一直這麼叫了下來。
她這後娘姓金,平安村的人都叫她金嬸子,是整個村裏長的最壯的婦人。金氏對她算不上多壞,也沒到好的地步。沒真下狠手打過她,但平日少不得罵幾句,特別在她爹犯風濕躺在床上不能下地的時候,火氣最盛。
前幾日連下了幾天帶著寒氣的春雨,他爹又臥床了。這幾天金氏便看她格外不順。
“你跑個屁!”金氏見她一溜兒跑了,氣得大吼,“蓬頭散發就往外跑,你還要臉不?被子也不疊,懶成這樣,往後別人嫌你,你還想讓老娘養一輩子嗎?趁早給老娘歇了這心……”
蘇淩寒壓根沒理會金氏的話,她才十三,考慮別人要不要她的問題還太早。跑到廚房拿葫蘆做的瓢從缸裏舀了一瓢水,洗口淨麵,這才準備回房間梳頭。
蘇家如今人口單薄,上有一個老太太,往下是金氏夫婦,孫輩就隻有蘇淩寒和蘇祥。一家五口住的屋子有正房一間,偏房兩間,周圍圍了半人高的院牆。
正房麵闊三間,中間做了客廳,兩側分別是金氏夫婦和蘇淩寒的臥室。獨立的偏房裏住了老太太,另一間放雜物。廚房是在院子裏另做的。
整個家麵積挺大,從廚房到正房,也有近十米。
“姐姐。”小男孩的聲音有些軟糯,聽起來好像還沒睡醒。
“冬瓜,怎麼醒這麼早?”蘇淩寒向蘇祥走過去,笑嘻嘻的,一雙狐狸眼眯了起來,“是不是尿床了?”
蘇淩寒的弟弟蘇祥,小名冬瓜,今年六歲,長得虎頭虎腦,有些憨憨的模樣。由於她到來的時候這小孩才出生沒多久,多數時候都是她照看,在她有心栽培下,很聽她的話。
“才沒有。”蘇祥不滿的嘟嘴,噠噠噠地撲向蘇淩寒,拉著她的裙擺,小聲道,“我聽到娘罵人啦。姐姐不要生氣。”
蘇淩寒噗呲一笑,捏捏他有點泛紅的鼻子,給他整理穿得有點淩亂的衣服,“就這個?姐不氣。吵醒爹了嗎?”
“沒有。爹爹睡得好熟,我喊他幫我穿衣服他都沒聽見。”
看來昨晚上她爹的腳又疼了一宿,蘇淩寒忍不住皺了眉,她在醫術上著實半點不通,沒辦法幫什麼。
蘇祥卻以為她不高興了,趕忙道:“我隻是喊一喊,爹爹沒醒我就沒有喊了。衣服是我自己穿的。”
“嗯,做得好!”蘇淩寒讚道,“自己事就該自己做。”
“還在這偷懶,趕緊做飯去。”金氏給蘇淩寒清理好床鋪出來,見她清閑著又有氣。
眼神落到蘇祥身上,語氣立馬就變得溫和許多,自然地抱著蘇祥與蘇淩寒拉遠距離,“乖兒子,怎麼起這麼早?天還冷著,受寒了怎麼辦?”
邊說著就邊往臥室去,還不忘回頭瞪蘇淩寒:“快些把飯做好。”
“娘……”蘇祥想要讓金氏不要罵蘇淩寒,卻看到蘇淩寒在衝他搖頭,便下意識的閉了嘴。
蘇淩寒到臥室快速梳了個雙丫髻,小跑到廚房做早飯,這幾年下來,她已經很熟悉農村的土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