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揚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人轉身縱馬朝京畿大營而去。
許益雙腿受傷,每走一步,心情更是煩悶。
走上半道的時候,就與京畿大營調來的一千將士迎麵遇見,於是立即率人將黎山四周給包圍了,開始搜山抓人……
…………
不管灈陽城內外怎麼風起雲湧。
城中的武舉和文舉考試,卻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武舉場內外圍觀的百姓,並沒有因為趙國與烏孫國的戰事,而減少多少。
經過初試的三十人,自由抽簽分對廝殺,勝出的十五人,都是今年的武進士了。
隻是這十五人,還要經過最後一輪拚殺,按照勝負定等級。
一等武進士一名,也就是武狀元。
二等武進士四名。
三等十名,賜為“同進士出身”,也是武進士,同樣榮耀非凡,可以當個武將了。
這次的武舉從天明直打到了第二日的日暮時分,終於伴著一陣鑼鼓響聲,武狀元出現了。
謝琰力壓群雄,以一手名劍山莊的嫡傳劍法,戰勝了其餘十四人,被當場欽點為武狀元。
許融親自督考,對謝琰很是滿意。
謝琰看著雖然年輕了些,可是在場上與人打鬥,既不心慈手軟,又不逞凶鬥狠,還善於動腦子尋找對方的弱點,往往能在很短的時間內找到破綻一擊而中。
他如今正需要這樣的將才,收為己用呢。
等到謝琰領旨謝恩之後,許融仍然意猶未盡,言明第二日是文舉進士們殿試,武舉進士們可上朝一起聽封,最後竟單獨朝謝琰欣賞地一笑。
等到許融起駕離開,被謝琰打敗了的武舉子們,紛紛上來道賀。
混江湖的糙漢子,和朝堂上那些文人不一樣,文人相輕,誰也看不起誰,武人卻大多性情豁達,你揍他,隻要揍贏了,很少會有嫉恨在心的,大多時候,你打贏了,反倒才能贏得大家的尊重。
謝琰下了台,儼然成了武舉子們心中的大哥,一個個上前將他包圍住了。
謝琰卻轉頭去看外頭圍觀的百姓,遠遠地看見一輛青篷馬車離開,淡淡一笑,朝圍著自己的糙漢子們說道:“各位兄弟,你們想拚酒,我自然是樂意的,隻是家中還有年邁老人需要照顧,天色不早了,實在不便在外久留。今天且讓我回去,來日將老人安排妥當了,與各位不醉不歸!到時,一定先幹三杯為敬,如何?”
糙漢子們雖然是糙漢子,可是本朝以孝道為先,一個個聽說謝琰家中有老人要照顧,自然不便強留,隻得放他離開,其餘人成群結隊去喝酒廝混慶祝了!
謝琰出了考場,長舒一口氣,抬步就往柳桐桐的酒樓而去。
到了酒樓外,卻看到整座小樓一絲燈光也沒有,他方才明明看到柳桐桐的馬車是回來了的。
再說了,往常酒樓營業到上半夜的,今兒怎麼了?
他轉身往後院走。
後院門外,停著另外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看著和柳桐桐的馬車很像,隻是,謝琰看見的第一眼,就皺起了眉頭。
馬車前拉扯的駿馬,卻是他有些眼熟的,見了他,那駿馬還朝他走了兩步。
謝琰急忙上前推了推後院的門,居然就這樣推開了。
走進去之後,才發現屋子裏的燈都沒有點著,柳桐桐跪在院子裏,她的身前,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渾身穿著黑袍,看不清麵容。
謝琰看見這人的一刹那,後背發寒。
黑袍男子聽到開門聲,轉身看了過來。
頭頂月光漸漸明朗,男子看見謝琰,冷哼一聲:“你也跪下!”
堂堂武狀元,直挺挺地走到柳桐桐身邊,也跪了下去。
“她懷了身孕,你可知道?”
謝琰嘴裏發苦,卻不敢隱瞞,隻得老老實實地點頭:“屬下知道。”
“為何不上報?”男子的聲音很清冷,低聲說話的時候,讓人感覺像是山頂的寒泉在流淌,雖然悅耳,卻散發著寒意。
謝琰脊背挺直,想了想,隻得答道:“屬下該死。”
黑袍男子又是冷冷一哼:“你該不該死,這個留到後麵再說!你呢?打算瞞著我,將這孩子生下來??”
他轉頭去看柳桐桐。
柳桐桐捂著肚子,驚恐地縮成一團,聽到問話,隻得低聲答道:“主子,屬下不敢違抗主子的命令,可是這孩子……真的是英國公世子的親生骨肉……”
“所以呢?”黑袍男子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我管不得了嗎?”
柳桐桐急忙搖頭:“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男子嗤笑一聲:“這裏有一包墮胎藥,你現在自己去煎了,當著我的麵,喝下去!你的命,我就不要了!”
柳桐桐嚇得癱坐在地,渾身抖了都,才想起來求饒:“主子,一切的錯都在我,您發發慈悲,饒了我的孩子!我以後一定加倍出力!主子,酒樓和地下賭莊、錢莊的錢,我一分錢都不抽成了,主子!這孩子是……”
男子冷哼一聲。
柳桐桐嚇得不敢再說了。
謝琰忍不住膝行兩步,擋在柳桐桐身前,朝男子說道:“主子,如今大事進展順利,請您看在柳桐桐這些年賺了上千萬兩銀子的份上,饒了她和肚子裏的孩子吧!”
黑袍男子忽然冷冷一笑:“饒了她?讓她生下這個孩子嗎?她也配?”
柳桐桐忽然哭不出來了,怔怔地看著麵前黑漆漆的夜色,和謝琰身上黑漆漆的袍子,心底一片蒼涼,是啊,她也配嗎?
“桐桐,你要記得自己的身份。人不應該做越矩的事情,對人對己,都沒有任何好處!這藥,你要麼自己熬了吃下去,要麼,我叫人熬了,灌你吃下去,哪個更從容體麵?”
柳桐桐無聲地流淚,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了頂嘴質問的念頭:“主子,您為了自己的大業,有沒有想過,大事成了的那一天,您或許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黑袍男子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朝院子另一側,一直站在陰影裏的一個人打了個手勢。
那人立即走出來,拎過那包墮胎藥,鑽進酒樓的後廚去熬藥了。
謝琰見黑衣人朝柳桐桐走來,起身要阻止:“主子!”
“怎麼,你也要攔我?”
“主子,她隻是個沒有武藝的女子,您……”
黑袍男子忽然衣袖一揮,冷冷地,用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說道:“滾開!”
力壓群雄的謝琰,就這樣被輕飄飄地拍了出去,直接從後院的門撞出去,院門粉碎,謝琰倒在院外的駿馬身邊,他吐了好幾口血,想要爬起來去院內救柳桐桐,眼前一黑,卻壓根站不住。
昏迷的前一刻,他似乎看到柳桐桐轉頭朝著他笑,笑容裏,居然帶著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