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這時,許自南的視線裏卻多了一個人——孟潮白。
就在她前方不遠的一棵樹底下,穿著簡單的白T恤,牛仔褲。
那一瞬,時光回轉,許自南好似看到了很多年前的某個午後,那個簡簡單單,背著畫夾的大男孩,也是這般打扮,在樹影斑駁裏衝著她燦爛地笑。
無端地,濕了眼眶。
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在這一刻,在驕陽似火裏蒸發而去,煙消雲散。不再恨,不再怨,不再嗔。
忽的,不知怎麼回事,恩恩手裏的球掉到了地上。
“媽媽?”恩恩指著地上的球,叫她。
已經有保鏢去撿了,球連蹦了幾蹦,蹦到了孟潮白腳下。
孟潮白彎身拾起,保鏢伸手去拿,孟潮白卻沒給。
保鏢回過頭來看晏暮青的臉色,晏暮青微微搖頭。
孟潮白拿著球朝她走來,她下意識地,還是抱緊了恩恩。
數米的距離,竟似走了許久,終於到她麵前,站定,孟潮白的目光落在恩恩身上,輕輕一笑:“給你球。”
小恩恩對大人之間的事絲毫不了解,更不曾察覺,兩隻小胖手抱過球,奶聲奶氣有禮貌地說了聲,“謝謝叔叔。”
那一刻,許自南看見孟潮白眼眶一紅,而後,他便轉身離去了,至此,再沒有多看許自南一眼。
許自南望著他的背影,一時怔住。
腰上一暖,是晏暮青摟住了她的腰。
“上車吧。”他低柔的聲音在說。
保鏢已經將車開了過來,她點點頭,抱著恩恩上了車。
車在遊樂場車道裏繞行,終是經過了笑笑所說的甜品店,很小很小的一家店,不足十平米,店內除了櫃台,就隻能站兩個人了,買甜品的客人在外麵排著隊,排隊的人還很多。
店名,叫時光。
時光裏,站著孟潮白和笑笑。
這樣的他,終於又回到了起點吧?
三年前的案子,孟潮白生父所有財產被處理,孟潮白出獄後自然回到一無所有的最初,甚至比最初更糟糕,可是,許自南卻覺得,如今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吧……
車,在甜品店前甚至不曾減速,一晃便過了,車裏,恩恩的球再次掉落,許自南幫女兒撿起,恩恩拿著球,一邊玩一邊唱起了歌,許自南聽著女兒奶聲奶氣的歌聲,心中歡悅,所有其它思緒都隨之消散,拍著手和女兒一起唱了起來。
晏暮青在後視鏡裏看著這對母女的笑容,唇角淡淡笑意。
那家叫時間的甜品屋內,孟潮白的眼神追隨那輛車而去,晏家的車,他再熟悉不過了。
笑笑跑來,告訴他,許自南就在前麵,他扔下店裏的一切就奔了出去,他不知道自己這麼跑去還有什麼意義,衝動使然,那一刻似乎雙腳不受他自己控製。
在監獄裏的日子,他積攢了千千萬萬話語,他夢想著有一天能見到她,把千言萬語都說與她聽,然而,當真的看見她的那一瞬,時間仿佛靜止了下來,遠遠望著和從前一樣美麗,不,應該說,比從前更美麗的她,卻是想說什麼都記不起了,或許,他隻需對她說一句:對不起。
而這短短的距離,卻如一道鴻溝,他很努力地想要跨過去,卻怎麼也邁不開腳步。
那麼巧的,小女孩的球滾到他腳邊,他終於給了自己一個理由和借口,一步一步走到她麵前。
她的美麗亮得他睜不開眼,也讓他自慚形穢,一點一點清晰的容顏,卻逼得他一點一點移開視線。
幸福的女人是可以從臉上看出來的,不是嗎?晏暮青真的將她照顧得很好。
酸楚在心底泛濫,可是也為她感到欣慰,終於是覺得,連這一句“對不起”也無需再說了,就當這一次相遇,是偶遇的兩個陌生人吧!
他讓自己盡量笑,盡量笑起來從容一些,把球還給了那個叫恩恩的孩子。
孩子單純的眼神,還有那一句軟糯糯的“謝謝叔叔”,讓他紅了眼眶。
這個小天使一樣的小女孩,你可知道,你誕生的那一刻,陪在你身邊的人是誰?
或許,永遠不知道更好吧!就像許自南也永遠不會知道,在他囚禁她的那段日子裏,其實一直將恩恩照顧得很好,他當著她的麵用恩恩威脅她,也隻是威脅罷了,隻是做做樣子罷了,背地裏又會囑咐護士不可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