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慘白的麵具依然是微笑的,不知為何,麵具上居然一點血汙都沒有沾到。
“你這……你這狗娘養的畜生!”
直到手臂落地,厲向南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滿臉是血液和碎肉,兩隻眼睛瞪得幾乎從眼眶中掉落出來,右手的大刀終於舉起,狠狠砍向與自己貼身站立的黑影!
你是什麼東西!我厲向南行走江湖三十餘年,靠得就是這兩隻手臂一把大刀!你廢我手臂,我要你……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
瞬間,這地獄的車輪滾動一般的噩夢聲音再次響徹厲向南的耳邊!沾染了血與肉的尖銳履帶再次轉動起來,那柄好像擁有野獸生命一般的恐怖大刀,又一次發出了咆哮!這一刻,厲向南的整個腦袋都被恐懼用力塞滿了,他持刀的右手一停,再也沒辦法動彈一下了。
“厲莊主。你並非大奸大惡之徒,我留你一隻使刀的右手。你不要的話,我可就都拿走了。”
依然是那個聲音,年輕,冷漠,微笑,以及深不見底的邪惡。
厲向南一下失去了所有力氣,他的右手一鬆,大刀摔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他的全身顫抖著,用盡全力才沒有像一個懦夫一樣跪倒下去。不僅僅是因為疼痛,是恐懼,恐懼讓他魂不附體。
是真的,那個傳聞是真的。這把刀,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
院子中一陣嘈雜,直到這時候,折劍山莊的近百名刀客才終於集結起來。雖然無法相信眼前看到的場麵,這些刀客仍然將黑影和厲向南團團圍住,一柄柄明晃晃的尖刀指著黑影,就等著厲向南一聲令下!
“讓他走……”
“莊主?”周圍的刀客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讓他走……”厲向南捂著被其肩斬斷的左臂,搖搖晃晃的站直了身子。他的眼神渙散不安,嘴唇顫抖著,汗毛直立。他不敢抬眼看麵前那個帶著麵具的黑影,隻是第三次重複了那三個字。
“讓他走……”
“嘿。”黑影笑了一聲,隻一手便抬起了那柄沉重至極的詭異大刀,一把架在肩上。他轉過身,大搖大擺地從大門走了出去,沿途的近百刀客紛紛讓開一條路來,沒有一個人敢阻攔他的腳步,隻有那個邪惡的聲音,幽幽留在他的身後:
“厲向南,取你手臂的人名為厲延北。人鬼殊途,三生黃泉,有怨報怨,有債還債!現在欠債已還,故人亦煙消雲散。你走你的人生路,他過他的鬼門關!好生活著,別讓我再來找你……”
嘎吱嘎吱!
轟隆轟隆!
聲音漸行漸遠,唯有那嘎吱嘎吱轟隆轟隆的刀鳴聲猶然在耳!
這柄轟鳴詭異的長鋸大刀,名叫“狂刀”!那個永遠帶著微笑麵具,疾如迅雷,人人畏懼的漆黑人影,人稱“鬼使”!
傳聞這“鬼使”從不取人性命,凡是被他找上的人,無論是江湖名家還是無名卒,若是沒做什麼臭名昭著的惡事,便廢去不慣用的那條手臂。若是大奸大惡之徒,便斬去拿兵器的那條手臂。三年來,從未有人逃脫!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鬼使”離開時,會出一個人名。這人往往已經死去多年,且與被斬斷手臂的人有著不共戴的仇恨,甚至很多時候,這隱秘的恩怨情仇除了這兩人,並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那麼這個“鬼使”,究竟是從何處得知這一段往事的呢?
他真的在替“鬼魂”報仇嗎?
當深夜。嚴州城外一處無名山上,山風輕輕,月色涼涼。
一個眉目清秀的年輕人立在山頭,一柄輕巧修長的苗刀扛在肩上,在他的麵前,一個半透明的模糊影子晃動了一下,停了下來,影子沉默著,似乎在等著年輕人話。
“你要的人——厲向南,左臂。他的侄兒厲瀚手上有女人孩子的血,兩隻手掌。我的承諾完成了,該你了。”
模糊的影子點了點頭,他停頓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那半透明的身子扭動了一刻,瞬間如煙花般炸開,化成無數藍色的光點。這些光點漂浮在年輕人的身邊,隻一秒,便統統向著那柄修長苗刀的刀身上湧去!這一刹,苗刀仿佛擁有了生命一樣,它喘息著,咆哮著,貪婪地將這些藍色光點一口氣吞了個幹幹淨淨。鋸齒轟鳴著,鋼鐵碰撞著,好像一隻黑暗巨獸在吞咽和咀嚼。
嘎吱嘎吱!
轟隆轟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