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先將這三日後之事放到一旁,周珥迫不及待地推開木門,隨著吱嘎嘎的聲響,不可知之處終於是揭開了神秘的一角。
沒有想象中的仙霧繚繞,懸山倒水,更沒有龍鳳合鳴、八仙東遊,隻稱得上是一處清幽。但細細看來,卻大有不凡——那古樹竟有十人合抱之粗,厚葉長枝,生機盎然。遠處清泉忽動忽靜,或行或止,於是乎水花蕩漾,好不有趣。周身清風徐徐,靈氣可感,人於其中,飄飄欲仙。近前有一搗鼓田地的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雙手空空卻有清流於袖而出,袖口滴水不沾。更有彩錦鳥兒旁出,嘰嘰喳喳,落於人前而自若,搖頭晃腦,引喉一唳,竟有肥蟲應聲出而被食。
周珥默不作聲,心下已是感慨萬千,凡人所想不過花哨,親臨此境才知返璞歸真自有神妙。
那邊少年聞他推門之聲,待袖中之水流盡,回過頭來朝他笑道:“小兄弟身受閉六識之術,不出三日而醒,可知不凡。”
周珥正是心神激蕩,聽那少年之言似有推崇之感,稍稍收斂情緒,遠遠拱手回道:“一凡夫俗子罷了,周珥初臨仙境,還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少年見他彬彬有禮,心想這賜道者倒是難有的謙遜,頓生好感,“小兄弟客氣了,若是不嫌棄,喚我趙靖便可。你初來此地,不妨隨我四處走走?”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此言正中周珥下懷,這便下了木屋。
......
待他走到趙靖跟前,周珥開口道:“另有一事,有一老仆與珥同來,趙兄可知其下落?”
“應是自有去處,我也不甚清楚,不過定是無礙的。”
“如此。那便勞煩趙兄領我觀奇了。”
約莫兩個時辰,趙靖引著他走馬觀花,這人實在不是個好向導,但此處的花鳥走獸草木飛禽,已是叫周珥大開眼界,各色人物身懷神級更是讓他直呼不虛此行。
待二人回到原處,趙靖略歉道:“我還有雜物在身,恕不相陪。”
“叨擾趙兄已久,本應相助一二,但我身無長技,不知能否幫得上忙。”
趙靖哈哈一笑,擺了擺手,朝一處指到,“不必不必,我應付得來。時辰尚早,後山奇景別有趣味,你大可自行前去一飽眼福。”
“哦?趙兄如此推崇,那真當不可不去。在下先行一步,告辭。”
“告辭。”趙靖愣愣的跟他告了個別,心想這次來的‘賜道者’怎的是個傻乎乎的書呆子,總覺得怪怪的,引他去後山試試斤兩。
……
這趙靖對自己的態度總是有些奇怪,有時刻意接近,有時又好似忌憚著什麼,想要疏離。一路上碰到的各色人物,似乎也對自己有著複雜的情緒。周珥一邊想著,一路向著趙靖所指方向緩緩而行。初來乍到,其他人對他的態度著實有些奇怪。或許三日後自有分曉吧,這下也不再細究,眼瞧著後山也是到了。
這後山與先前景致確實大有不同,看來荒蕪已久,人跡罕至。周珥一步一步探著,不敢大步向前——踩著一地細碎,窸窸窣窣的,心裏竟有些發毛;但是又是有著什麼東西在冥冥之中指引他向前,這種感覺愈發強烈起來,他像著魔似的不願回頭。
趙靖與他分別後心中亦難平靜。想著數年前外門前輩所言,這些‘賜道者’天生有著修道的潛質,山上仙長出山之時,遊行三界,有緣遇見,便會留下神印,十年後自有接引來尋他們歸山。這些‘賜道者’大多從小眼高於頂,向來自視清高,看不起他們這些原住此界的外門弟子。外門弟子能上山之人,十無一二,而‘賜道者’卻能一步登天,何其不公?
趙靖亦是打小便在這道塹山上了。道塹,道塹,修道之塹,他也渴望飛天遁地,憧憬著長生逍遙,可是沒有‘道根’的他僅能修得幾手小法訣,終日與藥田為伍。他曾經也像其他外門弟子一樣,巴結討好過那些賜道者,為了日後能討得仙丹,功力遠超旁人——外門大弟子可是有著不少特權的。隻是他每次這麼做的時候,那些賜道者眼中的鄙夷,常常讓他想要逃開。他開始厭倦了這樣的自己,羨慕的同時更是嫉妒起那些看不起他的賜道者。
而這周珥……趙靖想起他呆呆小小的樣子,不禁莞爾——其他賜道者哪像他一般,就算吃驚也要裝作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更不會讓自己做什麼向導。
“糟了。”趙靖拍了一下大腿,懊惱道:“我怎的將不滿發泄到那人身上了。”
要知道這後山的玄虛可是非同一般,一旦靠近,便能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威壓,常人根本近不得分毫,就連‘賜道者’也不例外,最多在邊緣試探。這周珥看樣子可是個愣頭青,這下有個好歹,山上仙長問起來,自己少不得落個唆使的罪名,到那時候這道塹山怕是容不下自己了。想到這,趙靖慌忙扔下手中活計,掐了個疾行訣,趕到後山門,望著蒼茫茫的一片和一路依稀可見的腳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如喪考妣,根本沒心思去細想周珥是如何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