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苦難是我的第一所學校
我出生那年正值文化大革命初始的年月。家庭在文革期間受到很大的衝擊,父親被批鬥、母親被停職。全家8口人的生活就僅靠父親36元的月工資支撐,生活異常困難!
童年的記憶裏最深的是:常常感到肚子餓。因為小時候很頑皮,喜歡到處瘋、到處鬧,活動量特大,可家庭困難隻能吃到兩餐飯,(早晨一餐,中午一餐),吃中午飯的時間盡量地往後拖,晚上由於沒飯吃,到夜裏就經常餓得心發慌,渾身沒點力氣,連覺也睡不著。為了能夠度過那段艱辛的歲月我們全家用盡了辦法。現在回想起來,萬分感謝我的母親,她的偉大、她的奉獻、她的堅韌、她那淵博的知識、還有那麼多、那麼多的生存智慧!
記得那天母親告訴我們,她發現農民割了包心菜,都將菜根遺棄不要了。其實菜根不論炒著吃還是做泡菜都非常好,還能存著慢慢吃!我們聞言,迅速出動挖回來讓母親試做,當天炒了一餐,果然是美味!三天後,醃好的泡菜味道也好極了。母親讓我們多挖點,她在家準備好大小醃缸,一下子就解決了吃菜難的問題,大頭菜、鹹菜炒一盆可以吃幾天,鹹菜成了我們家飯桌上一年四季的主打菜。母親還將醃好的包心菜根送給左鄰右舍,大家又向她討教製做的方法,結果當地一股風似地都挖起了菜根做鹹菜。
母親是醫生,認識野菜也知道它的做法,又指揮我們去挖馬齒莧、地菜、地根等,菜挖回來洗淨、曬幹、儲存,吃時用水一泡就能炒了,簡直是美味!
印象較深的事情還有母親帶我們到鎮邊的小山坡上開荒種菜。如今想起,眼前還總能浮現出母親肩挑著水桶在山坡上緩緩而堅定地移動,以及我們拎著小水壺跟在她後麵奔跑的情景。
母親在荒地上種過白菜、蘿卜、辣椒、茄子、韭菜、南瓜、冬瓜、菜瓜等,還用樹枝搭成架子讓扁豆秧、絲瓜、苦瓜爬上去,空中也被利用上了。有了菜吃,我們家的生活就好過一些了。一年多後,鎮上的很多城鎮戶口的人也開始學習媽媽在鎮外開荒種菜,因為人太多、聲勢太大,終於在三年後,所有的地都被政府收回去了。
為補貼家用,我們還到草包加工廠打過草包、編過草席。那時鎮上剛辦起了一個草包廠,專門為別的工廠提供草席、草包袋。因為母親有文化,家庭又很困難,所以從照顧和需要兩方麵出發,廠裏安排母親任會計。母親邊當會計邊學會了編草包袋。我們姐弟放學後,在學校做完作業,便以最快速度趕到廠裏,幫媽媽編織草包袋。那時候,我們家的孩子幹這種活是不會比大人差的,那麼硬的草、那麼小的手,編織時遍手是傷,貼滿了膠布,但沒有一個退縮或叫苦喊疼的。各個都很要強懂事,什麼苦啊、難啊,都能跟大人一起去拚!
到廢品收購站洗廢舊塑料布,也是我家那時的一個創收項目。舊塑料一定要用堿水煮開,才能洗淨。空氣中到處彌漫著難聞的味道,但對我們來說,那氣味就是學費、就是生活費,我們隻能對它心存感激!每當廢品收購站的塑料倉庫開放時,媽媽就帶著我們去拖,很少有人能超過我們家的數量。
一口大鍋,一根大棍,我們流水線作業。母親指揮分工,負責煮燙和攪拌,我和弟弟人手一隻大鉤子負責運輸,姐姐們就在河邊負責漂洗。當媽媽從大鍋裏鉤出滾燙的塑料時,我們不能用手直接去拉,隻能用鉤子去拖,還要以最快的速度衝到河邊,越燙越好洗,往往在路上碰上石頭或鉤子脫落,人就竄出去幾十米,又得衝回來鉤上再衝。可以想象我當時像豹子一樣的情形!兩個姐姐也非常厲害,她倆就站在齊腰深的水裏,將塑料正反麵都要洗淨。我拖兩趟,跳進水裏一次,將一堆洗淨的亂塑料迅速撈上來,再往家裏衝,看到媽媽時,就喊快!快!快……那時洗一斤塑料才一分錢,在一個暑假裏能洗好幾噸。
燒不起煤,我們周日就去十幾裏遠的山上打柴,自己家燒不完還可賣。五年級以前,我一直跟著姐姐們一起去,五年級後我就開始一個人去了。我們一人一把用鋼絲做成的篦耙子,到了目的地後,各占一個山頭,從山上往下衝,用耙子將鬆樹掉下來的鬆葉抓在一起,衝到山下,還要以最快速度拿著篦耙子衝回山頂,再將篦耙子按在地上往下衝,一般三個來回就能抓滿一筐,我們放下來排成一垛,就再來下一個回合。以前跟著姐姐她們去的時候,還能看到對麵山上的人和自己一樣在衝上衝下,有時隔著遠兒能相互喊,或大聲唱歌,真是苦中作樂。如果碰上前幾天下過雨,我們還能撿到山裏的鬆菌蘑和地漲皮,哈,那可是一段有苦有樂的日子!
2.母親——賣春聯的兒科大夫
春節賣對聯和年畫是我家的一項額外收入。我們的那個鎮子很大,鄰縣村鎮的人都會到這裏來趕集。逢年過節時,鎮上人水馬龍,熱鬧非凡。住在家對麵的叔叔就告訴媽媽,春節賣對聯和年畫的收入應該還不錯,建議母親去試試。那時春聯都是現場手寫,母親寫得一手秀麗的毛筆字,但母親猶豫了好久都沒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