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荷汀接二連三的獲了大獎,為範家的門楣增光不少,但是範父覺得,荷汀的作用還不僅於此,他覺得,如果自己女兒和歉博好上了,那可是比她拿了一千一萬個大獎都還要值得慶賀的事。所以,他對荷汀和歉博的關係從知道的那一刻起就從來沒有放鬆叮囑過,每次他到荷汀家,第一句話總是問她“最近和歉博怎麼樣了”,第二句話才是“你琴練得怎麼樣了”。剛開始時,荷汀還有耐心去應付,到後來提的次數多了,她也就不耐煩了,每逢父親提及,她總是裝聾作啞的,悶不吭聲。
荷汀的這個態度,剛開始時範父還當她是女孩子在鬧別扭,不好意思說,後來時間長了,他也有怨言了,覺得自己父親的權威被挑釁了,心裏一肚子的不滿。終於有一天,範父的不滿裝不下去了,他敲著桌子罵荷汀:“他有哪點不好,你看不上人家!你知不知道外麵多少女孩子眼巴巴的瞅著,削尖了腦袋往裏麵鑽。你倒好,那麼好的條件你也不知道爭取,我白養活你了。”
荷汀在拉琴,慢條斯理的,一首輕快的《土耳其進行曲》被她拉得如歌如泣的。她沒有搭理父親的責罵,反正他們之間罵人與被罵已經是家常便飯,就算她回答了他的問題,她也不可能熄滅他心中的怒火,更有甚者會火上澆油。
得不到女兒的答話,範父當然不會善罷甘休,他一把扯過正拉著琴的女兒,扳過她的身子,讓她直麵他的怒火:“你說說,你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別想像以前那樣糊弄過去,你對那個傅歉博,到底是什麼關係。”
範父的手勁有點大,捏得荷汀皺起了眉頭起來,她掙紮了一下掙不開,於是就訥訥地說:“就是同學而已。”
“同學!”荷汀的話引得範父把眼睛都瞪大了:“你和他認識兩年多了,都還隻是同學關係!”
這有什麼好稀奇的,荷汀心裏想,我還有小學的同學認識了六年多了呢。不過,範父卻並不這麼想,在他眼裏自己女兒兩年多的時間都沒栓牢一個人,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我去年就跟你說了,這人家庭不錯,你要爭取。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心裏去。”
荷汀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決定沉默到底。而範父很明顯不想息事寧人,他一把抄起她的大提琴,狠狠地朝著地上摔了下去:“你練一輩子的琴能給我練回一樁生意?能給我練回金山銀山!一整天就知道練琴練琴,什麼都不做,一點好處都沒給我撈回,我白養你了。”
荷汀猛地抬頭看著自己的父親,眼睛裏有火苗在“吱吱”地燃燒,她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所謂對錯,也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同樣的事情,翻臉前他可以拍著你的肩膀說“好,好,光耀門楣”,翻臉之後他會指著你的鼻子說“一點好處都沒給我撈回”!
荷汀的眼神讓範父更加怒火中燒起來,他戳著荷汀的額頭說:“你那是什麼眼神?有你這樣看父親的嗎?”剛訓斥完荷汀,他又話鋒一轉,轉到了範母身上去了:“你看你養的女兒,都養成什麼樣了,我叫她做的事情沒一件做好。”
“什麼叫我的女兒!”範母的聲音一開口就是一個高八度:“難道這女兒你沒份嗎?還有,什麼叫沒一件做好?你看她拉琴不是拉得很好嗎?全北京市你能找出第二個拉得比她好的女孩子嗎?”範母雖然在平日裏不止一次埋怨過荷汀,怨她的出生拖累了自己,但是一旦在外人麵前,她還是能像一個母親那樣護犢子的,哪怕這個人是她一向奉承著的範父。
範母的話再次激怒了範父,於是一場針對荷汀的責備轉化成為了“夫妻”之間的爭吵。荷汀父母就在那間小小的客廳裏聲嘶力歇地互揭傷疤,一些陳年舊事再次被雙方提了出來,然後添油加醋一番,成為了攻擊對方的利器。
荷汀呆不下去了,她撿起地上已經壞了的大提琴,一個人一步一步地往臥室裏走。她剛進臥室的門,就聽到客廳那裏傳來了巨大的關門聲,然後伴隨著的是母親尖銳的叫罵聲:“有本事你就一輩子別再過來。”
“一個悍婦。”範父經過荷汀臥室時,狠狠地咒罵說。
那天晚上荷汀睡得極不安穩,她耳朵裏總是傳來母親低聲抽咽的哭聲,以及喝醉酒時的醉話。她在想,今天晚上的這個局麵,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呢?好像是父親問她歉博的事情,然後她不回答,於是激怒了父親,然後他又把火氣引到了母親的身上。
傅歉博,她忽然在想,如果她不認識他多好,那麼她就可以繼續拉她的琴,獲她的獎,過她的枯燥卻平靜的生活了。
荷汀翻了個身,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空,那上麵的月亮銀盤似的,泛著冷清的寒光。一聲清脆的聲音從遙遠的客廳傳來,不用問就知道,那肯定是母親摔酒瓶子的聲音了。“哎”荷汀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她什麼時候才能像別的人那樣,有個不酗酒的母親和不動輒罵人的父親?如果可以,她真想背後長出一雙翅膀,飛啊飛的,離開這間屋子,離開這個煩人的地方。
範母一個晚上都在發酒瘋,以至於荷汀一個晚上也跟著沒睡好,第二天頂著一個熊貓眼上學。結果歉博一看到她就笑她了:“一個晚上沒見,你倒成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