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會是在M國最古老也最有名的肯氏演出中心舉行,作為一個老字號的交響樂團,每年的團慶,N市愛樂樂團都會在肯氏演出中心舉行專場音樂會,這是M國文藝界裏的一大盛事,每年的這一場演出,都是一票難求的。徽頌本來也沒那本事能拿到演出門票,但是他在佛羅倫薩裏的人脈關係很好,於是一個愛樂樂團裏的演奏家給了他兩張內部票,位置雖然不是很好,但是聊勝於無。他本來是想送給歉博的,因為他對交響樂興趣不大,但可惜歉博宛然拒絕了,害得他還在尋思,這票是送給其他人好呢,還是賣了換鈔票好?不過他也不用煩惱多久,因為一個晚上都沒過,歉博就改變主意,問他拿票了。
離演出還有兩個多小時,歉博就已經在肯氏的大門外徘徊了,本來他和徽頌說好了,下課後兩人一起駕車來,結果,他剛開完小組的討論會就坐不住了,發了個短信給還在上課的徽頌,然後自己一個人來了。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見一個人,一路上開著車,腦子裏想到的都是她的一顰一笑,可是到了大門口卻又停住了腳步,站在門前,左右徘徊,躊躇不已。他明明知道現在就算進去了,也還是遇不到那個人,可是他就是不敢進去,害怕一進去,空蕩蕩的演出大廳,他孤零零的一個人會分外顯目,讓她從後台一眼看出他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歉博的肩膀被人狠狠一拍,他回頭一看,徽頌正氣喘籲籲地瞪著他:“你好啊,拋下我一個人過來了,害得我一個人騎著車從7區騎到11區來,可累死我了。”
聽了他的話,歉博忽然想到自己的魯莽來,他於是萬分抱歉地說:“我忽然想起要到這邊辦點事,所以就提前過來了。”
每個人都有一個欲蓋彌彰的秘密,你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徽頌把自行車靠邊一停,然後大大咧咧地拍著他的肩膀說:“你騙我沒關係,但是你騙得過你自己嗎?你問問你的心,真的是因為辦事提前的?”
歉博低頭不語,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突然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中,他不喜歡這樣的意外發生,這讓他有一種措手不及的慌亂。麵對突發情況,他沒有應變能力,可是卻又不想逃避,於是隻得這樣,在事情的臨界點前猶豫不決,他知道自己正踩在一根線上,往前或者往後一步都會發生截然不同的狀況,他不敢往前,卻又不想往後,於是隻好原地踏步,但是真的能原地踏步嗎?
身邊的人開始陸陸續續地進場了,徽頌停好車後也推搡著他進場了:“誰他媽規定音樂會要穿正裝的?害得我還得問人借去。走,跟我到廁所裏換衣服去,可不能丟了咱國人的老臉。”
作為一個老式建築,肯氏的洗手間並不寬敞,也不先進,那裏麵的裝潢甚至可以用簡陋來形容,除了比較幹淨之外,它實在是找不出第二個褒義詞來形容了。洗手間裏的人很多,都是趁著演出還沒開始,先把個人問題給解決咯。裏麵的空間太狹窄,歉博不肯在那呆著,於是他在接過徽頌換出來的衣服後,就站在洗手間的門口等他了。
徽頌的手腳有點慢,他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他,歉博心裏有點煩悶了,拿出一根煙來吸,可是還沒來得及吸上一口,就聽到一把死板的女聲對他說:“先生,我們這裏是禁煙的。”
歉博抬頭一看,隻見一個穿著黑色曳地長裙的中年婦女,正板著臉對他說話,歉博低聲說了聲:“抱歉”就把手裏的香煙放好了。這時,又一個女的穿著同樣的衣服從女洗手間裏出來,那個中年婦女看到了,馬上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去,說:“hela,你去哪裏?演出快開始了,趕緊。”
荷汀低著頭,整理著身上的衣服,加快腳步但有條不紊地往後台走去,她和歉博最近的距離不過是兩三米,可是由始至終她都沒有抬起頭來,看一下身邊有什麼人。
歉博的嘴張了一下,可是脖子裏好象有隻手把喉嚨扼住了,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就這樣由得荷汀一步一步地離開了自己,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歉博的肩膀又被拍了一下,徽頌順著他的視線往遠方望去:“你要是真喜歡,又不怕被打擊到的話,那就不妨試一下嘛。”
“你胡說什麼。”歉博駁斥道。
“是是是,我胡說,就你自己心裏明白,比太陽都還亮堂。”
歉博啞然,他不明白,他明白的話就不會站在這裏了,他明白的話就會在昨晚看到她時上前去打招呼了。他就是因為不明白,所以才會不前不後,既想念又害怕了,昨晚,他一夜沒睡好,他不斷地問自己:“傅歉博,你到底怎麼了,你為什麼非得要去見她?你的理由是什麼?你的心情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