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行李在家裏附近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裏坐了一夜,天一亮就買了車票,搭上火車一路向南前進。其實這條逃亡路線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規劃好了,就在我們發生意外的那個晚上。如今隻是讓早該發生的事情推遲了一點,還換來了一段美夢,是也不算太虧。
我讓鐵道規律的鏗鏘聲盈滿雙耳,聽著自己的心不斷下墜的聲音。看著車窗外的景色逐漸遠離都市,開向海景與山邊,眼前逐漸開闊了起來,我這才放心睡了過去。
我在一個小站下了車。空氣中帶著濕氣的寒意伴隨著山風吹進骨髓深處,令人不禁打了個寒顫。我獨自一人搬著沉重的行李穿越幽暗的地下道,階梯漫長的像是沒有盡頭一樣,竟讓我在這嚴冬裏滿身大汗。我看著那黑暗盡頭的陽光想著,或許這箱行李就像我對賴駿仁的愛戀一樣,明知早該割舍卻又放不下,最後弄得自己一身狼狽。這是一趟不可避免的苦行,但要是經曆過了這一切還不知長進,那我也太傻了。
好不容易走出地下道,回過身一看,滿山遍野的黃就這麼撞進眼底。那片花海像是要將人吞沒一樣,從腳邊一路蔓延到天際。我朋友說,那是冬天稻田休耕時,農民為了讓土地休養生息而種下的油菜花。我忍不住為這美景駐足良久,直到被站務員不耐煩地催促著出了站,隻因我是這班列車唯一在此下車的乘客。因為是平常日,也沒什麼遊客。就連鎮上最繁華的大街也沉寂著。
大學時代的好友看著我一身狼狽地拖著行李出現在她經營的民宿裏,又驚又喜地跳上跳下了好一陣子。看著我明顯狠狠哭過的臉,二話不說地拿出鑰匙給了我一間員工房。
“為什麼是員工房啊?不是來者是客嗎?”我抗議著。
她甩著鑰匙聳聳肩,“不工作的人沒飯吃,看你是要工作還是餓肚子囉。”
明雅是我大學的同班同學,大四那年因為失戀,來了場放逐自己的旅行,就在這鄉下的小鎮遇見了這間民宿的老板,一畢業就搬了過來。我常笑著問他們什麼時候要結婚,但兩人都笑著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說,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了,沒什麼必要非得結婚不可,等之後如果想生孩子,到時再去辦個登記就好。
我挺喜歡這對朋友,平常時不時也會來這住個兩天。
這裏除了二三四樓在經營民宿之外,一樓還經營生機飲食的小咖啡店。店裏用的食材都是跟附近的農家直接批的,保證新鮮又沒有農藥,尤其是米特別的香,煮飯時連對街都聞得到米香。也有些人會把自家的農產品直接放在店裏賣。我的房間就在櫃台後麵,小歸小卻很舒適。尤其房間窗外就能看見整片的花海和藍天,這景色是哪裏都無可取代的。
在這裏住了幾天,每天的生活都很簡單而踏實,我也漸漸喜歡上了這種生活。
在顧店的時候,閑著就把他們的網站改了一遍,加入了不少手繪風的圖片和地圖,在博客上多寫了幾句他們的經營理念,還有在這生活中發生的一些瑣事。沒想到還真的客人還真的因此而增加,嚇了我一跳。
明雅看著這個月的進帳,開心的抱住我,“太好了,這個月可以給你發薪水了。”
我忍不住對她翻了白眼,“不然你本來不打算發薪水嗎?”
“最近不是很流行那個嗎?打工換宿,用打工換免費住宿的那個。”她說的一臉理直氣壯。
“我的工作量是一般工讀生的量嗎!”
不過幸好最後發下來的薪水還算不錯,我反而有點舍不得離開了。
我的手機從離開那天就沒開機過,這天心血來潮的打開了手機,隻見凱莉和公司的電話交叉著布滿未接來電,不知道現在公司亂成什麼樣子了。但我還是有用電郵把我該做的份做完,要是到時候接案的錢沒進來,還得找個時間去理論。手一直往下滑,卻沒看見任何一通來自賴駿仁的來電。隻有一則短信靜靜地躺在收件夾裏,簡單地寫著:對不起。
我把手機的sim卡給剪了,騎了三十分鍾的車到附近的城鎮辦了張新卡,裏麵隻存了幾個人的電話,自然沒有他的。我握著手機,告訴自己要重新開始。
除了幫他們做網頁、弄布置跟文宣,我還兼店裏的廚房。我這天閑來無事看著他們家簡餐的菜單,忍不住就往上添了兩筆,結果竟然大受好評。
還有一次因為老板不在,臨時代打上陣負責泡咖啡,每天看著賴駿仁磨豆子、衝咖啡,耳濡目染之間竟也練就了一手好功夫。聽說附近有些為了咖啡而來的客人,隻要看到今天站櫃台的人不是我,就會摸摸鼻子偷溜出門,讓老板覺得很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