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上)(2 / 3)

盡管準備充分,可是當在溝穀邊一點點挨近他,那些問題竟然受驚的麻雀一樣,撲啦啦飛走了。我的驚嚇自然來自他的驚嚇,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年不再有人理睬他,也不知道歇馬山莊的人們平時見他是什麼樣子,反正見我挨近,他眼睛裏的驚恐就像一隻麻雀看到一隻鷹。問題是,是驚恐使他剛才還是怯懦的神情突然消失,而另一種類似警覺、不安的神情在他額上的紋路裏橫向彌漫。在現實的生活中,在此之前,我還從來沒有看到有人對我感到恐懼,我也就從來沒有經曆過如此情景的尷尬,我隻叫了聲“大哥”,再就說不出任何話來。

我說不出話,但我並沒有扭頭離開。我站在草地上,看著對麵一動不動的莊稼。我寄希望從它們的葉片上找回一些什麼,其實是找不回的,大凡這樣的時候,想從尷尬的局麵中逃脫出來,反而會愈發尷尬。因為莊稼的葉子就是莊稼的葉子,它隨風搖曳時除了把你的思緒弄亂不會有任何作用。然而這一天確實有所不同,看著看著,我似乎真的看到了什麼,它不是在葉子上,而是在葉子與葉子之間。在葉子與葉子之間那些幽暗的深不可測的空間裏,我看到了“燕子”老人一點點寂滅下去的眼神,這時,當我在葉子與葉子之間看到老人的眼神,我終於說出了一句連我自己都沒想到的話,“你為什麼不送你媽回娘家?”

後來我知道,這是一個比前邊準備好的任何問題都更致命的問題,因為這個問題的鋒芒直接指向作為兒子的燕老大。為什麼會這樣我自己也說不清。也許,一開始從“燕子”老人口中聽說她要回家那一刻,我就對她的後人懷有了不滿,當聽說他是老人身邊唯一的後人,自然就遷罪於他。誰知道呢!反正我問出這樣的話的直接後果是,我看到了一束可怕的光,它似曾相識,它鉤子一樣鉤住我,可這鉤與鉤的意味大不一樣,曾經的鉤是焦急,是渴望,是傷痛,而眼前的鉤,是仇恨,是仇視,是深深的敵意。

我本能地後退了兩步,並有意誇張臉上的笑,企圖讓他明白我沒有絲毫惡意,但這沒有用,我越是笑,他越是眉頭緊鎖,有一瞬,他甚至忽地站起,隨手拿起坐在身下的鐵鍬。此時此刻,他也許隻是想離開這裏,可是他的表情和動作配合到一起,不得不讓你聯想到暴力,我盡管勇敢地堅持了幾秒鍾,但還是逃也似的離開了他。

順溝穀返回時我一直沒有回頭,最初,我本能地覺得他就跟在我的身後,於是我幾乎帶著小跑,心怦怦直跳,直到後邊刷拉刷拉的腳步聲越來越小,我才有所減速。當我回到桂英身邊,已經是大汗淋漓。

從我慌張的神情,從我額頭上的汗水,從我與燕老大相見的時間,桂英已經清楚我的遭遇,事實上這正是她預料之中的,正是有所預料才執意要帶我見他。她要讓我明白她的“精神病”說得千真萬確,從而讓我放棄對這一家人的糾纏,恢複對她的歉意。說實話,回到桂英身邊我確實放鬆了許多,踏實了許多,我甚至像一個遭到壞人追攆的孩子似的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可是,當我冷靜下來,當我跟桂英一程往回走,我還是否定了桂英對這一老一少“精神病”的判斷,“這母子倆我看沒有病”。

事後想想,不管我怎麼認為,我都該給桂英台階才是,畢竟,人家辛辛苦苦地陪我,可是當時,我做不到。我覺得這是一個原則性的問題,把一個沒病的人說成有病,這是對人極端的傷害。我是想,如果燕老大有病,他的目光絕不會在我問出那句話之後有那麼大的轉化,居然由怯懦一轉而為凶悍、仇恨。我不敢說一個內心裏既儲藏怯懦又儲藏仇恨的人就是健康的人,但確實那一瞬間給我留下太深印象,在我的那句話出口之後,我清楚地看到他目光中的思索,看到了某種由思索而帶來的情緒的急劇變化。

就像兩個人在比賽挖井,你深挖一鍬,我比你再深挖一鍬。我斷定,如果不是我的堅持,桂英絕不會在回來的路上去講燕老大。就像如果沒有我前一天的不高興,她絕不會帶我上“燕子”老人家,如果在“燕子”老人家沒有我對她的不滿,她絕不會帶我來看燕老大一樣。後來,在從溝穀邊返回村莊的路上,桂英極不情願地向我打開有關燕老大的冰山一角。

說冰山一角,當然是事後的看法,在當時,桂英那一席話在我這裏差不多就是整座冰山,是冰山化成的汪洋大海。我這麼說,一點都不過分,它不光是有關燕老大的,也是有關桂英家族的。

那時才知道,桂英為什麼非認為金家一老一少精神有病,為什麼絕不陪我走近燕老大。事實證明,我第一次回歇馬山莊,又是讓桂英陪我,又因為桂英的幾句話而糾纏在“燕子”老人的故事裏,可以說是巧合之中的巧合。這個巧合,是我的幸運,也是“燕子”老人的幸運,至於是不是燕老大的幸運,我不敢說。但可以肯定的是,是桂英的不幸!因為這巧合的結果,是我一頭就紮到她和她們家族密封多年的傷口裏,讓她再次感受疼痛。這樣的結果,不管是她,還是我,都無法想到。

冰山裏的故事大致是這樣的,燕老大曾經是桂英的姐夫,“燕子”老人曾經是桂英姐姐的婆婆,四十年前,桂英姐姐嫁給燕老大時隻有十八歲。桂英姐姐是個性情溫順善良聽話的女人,她嫁給燕老大是聽了母親的話。她母親成天念叨燕老大可憐,生出三年死了爹,媽又是個怪人,一輩子守在家門口望燕子,從不跟村人交往,這且不說,兒子很小時,從不讓兒子上懷,從不讓兒子吃她奶,動不動就把他打得嘰哇亂叫。可奇怪的是,媽待他不好,他卻護他媽,要是村裏誰說他媽壞話,他立即就火了,有一回桂英媽在村口遇到他,對他開玩笑說,“你媽再打你就跑,上俺家來。”他回應道:“狗才會上你家去。”就衝這句話,桂英媽就動了心,說孝順兒子保準錯不了。桂英姐姐十八歲那年,托三黃叔撮合了這門親事,可是結婚之後,桂英媽才從閨女那裏知道,他對他媽一點也不好,這一老一少,簡直就是一對冤家,飯桌上從不說話,他媽坐在大門口看燕子時,還慈眉善眼的,一看到兒子,眉頭立即係了個大疙瘩。他在山上幹活,看到一隻亂飛的蜻蜓,也能抓過來和它說幾句話,可是一回家,一看到媽,臉立刻被繩頭抽了一樣。這還不說,他在山上喜歡蜻蜓,進了家,燕子在屋簷上做窩都不行,他會一個個給你捅了。娘倆不好,受罪的自然是媳婦,隻要兩人在一塊,桂英姐姐就大氣不敢出,一弄出聲響會嚇得一身冷汗。長期壓抑,自然要回娘家訴說,媽心疼閨女,自然就要去找女婿和親家,哪知道,婆婆還好,不鹹不淡說了幾句,那女婿,就像被誰掘了祖墳,衝桂英姐姐大動肝火,說這是胡編,是臭金家,是故意家醜外揚。

桂英的姐姐當然沒有胡編,可是她就是不明白燕老大為什麼要耍兩麵派,為什麼那麼怕把他和他媽之間的不好說出去。在她看來,你要是怕說,就好一點,你要是不好,就難免要人說,可是燕老大絕不講這個理,他根本就不跟她對話。當知道什麼力量都不能改變婆家的一切,桂英姐姐回家再也不說了,你問她,她就說挺好的。後來,有了孩子,她居然很少再回家了。當姥姥的想外甥,托人捎信讓她回她也不回。閨女不回,當媽的就隻有親自登門,可是每一次看到媽,桂英姐姐都是以淚洗麵,問她她又不說。直到三年後上吊自殺的前一天,家裏人才知道真相。桂英姐姐在自殺前帶孩子回了一趟娘家,她跟家裏人說,燕老大堅決不讓老婆帶孩子回姥姥家,你可以自己回,但就是不能帶孩子。而她的想法是,你不讓孩子回,我就不回。我要回,就必須帶孩子。誰也不知道她那次帶孩子從娘家返回經曆了什麼,反正第二天早上,她就在自家屋子裏上了吊。

娘家人得知消息自然沒有輕饒金家人,桂英的兩個哥哥把燕老大好一頓打,一邊打一邊問他對老婆幹了什麼。桂英娘坐在金家門口把“燕子”老人好一頓罵,一邊罵一邊拽她的衣領向她要閨女。可氣的是那燕老大,任你怎麼打,他都電影裏的優秀共產黨員似的什麼也不說,你累了倦了打不動了,他居然自己打自己耳光,居然一頭一頭往山牆上撞,撞得頭破血流再抱住桂英姐姐屍體嚎啕大哭,好像失去老婆他比誰都痛苦。“燕子”老人也哭昏過好幾次,每一次都是好幾個人啃腳後跟才啃過來,那樣子仿佛她對媳婦的感情超過了親娘。值得同情的本是死了親人的桂英一家,可是這一老一少的不可理喻,反而讓在場的歇馬山莊人生出同情。但同情歸同情,從此,人們便把他們看成“精神病”,從此,便因為他們是精神病而沒人願意理睬他們。

桂英的講述,讓我在一陣陣身子發冷的同時,生出強烈的不安和愧疚。我想起一開始提到這家人家時桂英的態度,想起走進金家院子看到編織細密的寨子,一口一個“假的,全是假的”的判斷,想起看到“燕子”老人時的大喊大叫,想起遠遠地看到了燕老大的人影再就止步不前的情景,她的姐姐如此悲慘地葬送在這一對母子家裏,桂英實在是怎麼做都不過分。過分的是我,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她打開這血淋淋的傷口。在快到歇馬山莊村部的時候,我把我的手撫上了那隻好看的球,我說:“桂英,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

因為對桂英心裏傷害太重,接下來的日子,我沒有再提這對母子。我跟她走訪了上河口,見到了那個炸掉雙手的男人和他的老婆。為了安撫桂英,每到一處,我都主動跟人搭話,問這問那,比如見到那個男人我居然問到他沒手怎麼吃飯,怎麼種地,居然問到他的兒子在不在家。如果說前兩個問題是這個男人的慘痛之處,那麼後一個問題則是他的痛中之痛,畢竟是他的兒子害了父親。一個被稱為作家的人,再愚蠢也不至於愚蠢到如此程度,專門揭人傷疤。可是在那個日子裏,我就是這麼不可救藥,我誤以為安撫桂英的最好方法是對對方熱情,誰知一熱情往往就過了頭。我問出那些愚蠢的話,常常被桂英揪住衣襟,可是她越揪,我越愚蠢,弄到後來,幾十家走下來,我幾乎就成了揭傷疤的老手,桂英說,“怪不得能成為作家,專門往狠處挖”,說得我一愣一愣,恨不能像燕老大當年那樣打自己耳光。

當然,最讓我慚愧的還不是這個,而是在經曆了桂英的講述之後,我發現對“燕子”老人的興趣不但沒有削減,反而在增強,反而由對一個人的興趣轉為兩個人,這讓我猝不及防。我發現我對他們有了莫名其妙的牽掛。比如走在上河口的大街上,我常常想起“燕子”老人鉤子樣的目光的突然寂滅,想起燕老大怯懦目光的突然凶悍。關鍵是,我的眼前,常常浮現這樣的場麵,一個小孩一遍遍往母親的懷裏爬,被母親一遍遍從懷裏推出去,於是,我的耳畔就有了哇哇的揪心的哭聲。是不是正因為這些場景在我眼前驅之不去,我采訪時才問出那些愚蠢的問題,不得而知。我想說的是,這一對母子,傷害了桂英的姐姐,他們讓一個母親麵對自己三歲的孩子懸梁自盡,我腦袋裏本該裝著這個悲慘的女人,可是沒有。不但如此,我還常常想,燕老大不讓家醜外揚,不讓老婆帶孩子回姥姥家,這背後一定有著一個巨大的隱衷?一個罪犯殺了人,我不去同情被害者,卻要為罪犯尋找犯罪理由,說起來我真的有些無恥。

因為覺得自己無恥,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沒再為此事打擾桂英。在一些無所事事的白天和晚上,我一個人在桂英家的房前屋後,在大片莊稼的田邊地頭,看梨樹上剛坐下的果實,看莊稼剛抽出的穗。我之所以無所事事還不離開,就是想尋找時機打探有關“燕子”老人的故事,有關燕老大的故事,我想到村裏有老人的人家對他們做深入的了解。也是因為有了這個心思,才故意表現出對大自然的熱愛,對鄉村一草一木的熱愛,表現愛到即使無所事事也不想馬上離開的地步。然而,有一天,我小心翼翼從桂英家東北邊的田壟裏穿過去,就要拐到我們去過的三黃叔家了,卻聽到桂英在後邊大聲喊我。

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現場捉住,我嚇得差一點犯了心髒病。要知道,我在地邊觀察了很久,我是一直躲著桂英的,我在鑽進地壟時沒看見任何人。可是桂英居然就穿過一裏地長的苞米地攆上了我。我一邊平息自己的驚恐,一邊迅速拽住一片苞米葉子,佯裝對葉子的紋路感興趣。反正作家都是精神病,容易對任何東西發生興趣。然而就是這時,我聽到了—個我意想不到的消息。

對我而言,這個消息可以說是特大喜訊,對於桂英,卻是一個要多壞有多壞的消息,正因為這樣,她才拚命地追我喊我。桂英說:“作家,俺娘家哥病重,俺得回家。”我不知道這個消息在我耳畔著陸時,我的嘴角有沒有閃出笑意,反正桂英逮住我的表情時,長時間說不出話。桂英說不出話,我應該有所反應,要麼安慰幾句,要麼說“那你就回吧,我給你看家”。可是我就像一隻迷途的羔羊終於看清道路,興奮得什麼也顧不上說,到後來隻有讓她一遍又一遍重複“俺要回家”。

不管是城市還是鄉村,這世界上每一個結了婚的女人的背後,都有另一個家的存在。所謂女大當嫁,不過是將女人從家裏生生剝離出去。桂英的另一個家,在十幾裏外的另一個村莊,她的父母早就不在了,那裏隻有她的兩個哥哥和幾個侄子,可是她急急忙忙慌裏慌張的樣子,仿佛眼前的家根本不是家,而是她暫時棲身的居所,她出了院門躥上自行車,一用力飛出屯街,頭連回都沒回。

如果說我和桂英的相遇,是命運的安排,那麼我跟“燕子”老人的相遇,更是前定的宿命。我是說,是桂英的突然回家,才使我擁有了坦然行動的機會。

那是一個炎熱的午後,我收拾了桂英家的屋裏屋外,覺都沒睡,就鎖門出來了。桂英的丈夫和兒子都在大東港打工,她走了,家就扔給了我,關鍵是她走得太匆忙,晌午飯做了一半,堂屋裏一片混亂,屋子裏的炕席上還堆滿了從櫃子裏翻出的衣服,連立櫃的櫃門都沒有關上。好在我從鄉村長大,對農家的活路並不陌生,比如我知道掃地時用不著把垃圾拿出去,把它們掃到鍋底下邊的深洞裏就行,比如我知道刷鍋水不要倒掉,要把它裝到屋外的木桶裏留著喂豬。我還像模像樣地紮上桂英的圍裙幫她喂了豬。隻是那豬見了我哼哼地叫著直往後退。

也正是在喂豬時,我見到了歇馬山莊村長,他擔心桂英走了扔下我吃不上飯,過來慰問一下。他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年輕人,剛來時我們就見過。一直在鄉間騎摩托的緣故,他皮膚黑得就像生了鐵鏽。他突突突來到豬圈邊嚇得我一身虛汗。我害怕他,不是怕他看到我紮上圍裙不像作家,而是怕失去獨自行動的自由,因為他滿頭大汗的樣子很像內心裏鼓漲著某種不依不饒的熱情。他說:“你,作家,給你換一家住吧。”“不,不用,我給桂英看家。”他說:“下晌要不要俺陪你?”“不,不要,我就是要自己,我已經很熟了。”我一急就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也許我的語氣太堅定,也許他的汗水是天熱造成的,跟心底的熱情無關,沒準他正打怵不知如何陪我才像我一樣出了一身虛汗,反正他沒有堅持保護我。當他突突突把摩托開走,我身邊的鴨子都體諒我似的,嘎嘎嘎叫起來。

為了珍惜這得來不易的自由,我直奔三黃叔家。我再也不用穿苞米地了,大搖大擺走上田邊小道。找三黃叔,是蓄謀已久的想法,我斷定他會知道更多的有關“燕子”老人的事情,他是歇馬山莊民間的良心,他一輩子在這裏走門串戶,掀開他內心的任何一角都一定是一個浩瀚的世界。幾天前去他那裏,我尚不知道“燕子”老人是誰,所以關於她家的一切,一點也沒有談起過。

見到三黃叔是在他家院牆外的蔥地裏,他正在那裏給蔥培土。三黃叔已經七十多歲了,腰有些佝僂,臉上長滿老人斑,可是耳不聾眼不花,記憶力奇好,一看到我就認出來,“來啦,作家!”

三黃叔被人找慣了,接待了太多外麵的人,見到誰都像見家裏人一樣正常。所以他根本不問我是不是找他,找他幹什麼,認出是我立即直起身子,搓了搓手,從蔥地走出來,把我領到家裏去。

沒有桂英在場的鄉村世界是遼闊的,這是我跟三黃叔單獨坐在一起的重要體會。跟他在一起,什麼都不必說,你就覺得眼前的村莊和村莊裏的人事都在了遠處,在了深處。比如你坐下來,目光隨他吐出來的煙霧一圈圈升上半空,你覺得那裏邊有著不盡的思緒,因為他的一對小眼睛一直追逐著煙圈,那煙圈升到半空消失了,他的眼光卻穿過風門,去了院子外麵的遠方,泊在遠方某個看不見邊界的地方。我是說,和三黃叔在一起,還不等說話,你對歇馬山莊這個鄉村世界就獲得了客觀的眼光,就像站在高處往下看,站在前邊往後看。這和跟桂英在一起完全不同。桂英喋喋不休的表達,急於發表個人看法的急切,都讓你覺得你就在局內,能給你感情帶來震動倒是真的,可你往往看不到事物的全貌,如同身在廬山不識廬山真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