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麗多彩的舞台上,頹喪萎靡的歌聲將淒迷悲愴的情緒擴散到每個角落,撩人心傷。

“黑夜即將來臨,心情起伏不定,世紀末狗男女,剩下的隻有激情!握著你的手心,喚醒我的記憶,好像曾有個夢,漫延在我的血液裏!天亮了,很想快點回去,天亮了,溫暖的家有你!不放棄,你是否就和我,走下去……”

無論是麵色嚴峻的鼓手黑秀明,還是貴族般的鍵盤手宮曉夜,就連平日裏總是掛著陽光笑容的貝斯手海遺星都麵色焦慮的看著陷入情殤旋渦的主唱。他們已經足足擔憂了一個多月,卻仍看不到他“重生”的曙光。

“擁擠的世界,會有些空間,能讓你我可以深呼吸!張開眼睛,握著你的手,我要你永遠在我懷裏!沒有你的夜,再多我的酒精,也無法逃避!沒有你的夜……張開眼睛,握著你的手,我要你永遠在我懷裏!”

風義信一首《沒有你的夜》唱下來,晚會全場的觀眾都被那撕心裂肺的歌聲感染的哀傷莫名,他頹喪的神情與憔悴的形貌更是讓風箏們心疼到落淚。可是無論是他在歌中宣泄出的情緒換來的感動注目還是歌迷們為他流下的傷心淚都沒有讓他在舞台上多留一秒,匆匆的謝幕,他便毫不留戀的大步離開。似乎這個賦予他無限風光榮耀的舞台已經再沒有一絲一毫吸引他的地方;而他,似乎除了歌唱,已經生無可戀般的讓人在他身上隻能看到無盡的絕望。

與其他趕著上場的藝人擦肩而過,風義信就像一具丟了靈魂的行屍走肉,沒有半點生命的氣息、沒有情緒的波動甚至沒有任何表情。他回到化妝間,癱坐在鏡子前目光呆滯的等著其他人回來。

“阿信。”莫韓熙蹙著眉頭跟著走進化妝間。

風義信緩緩的回首,暗淡的雙眸中終於生出了一絲憤怒的情緒,顯現了一絲生命尚存的跡象。他沒有說話,真是直直的抬目瞪著一臉複雜神色的男孩。

莫韓熙雙手插在褲袋裏,神色淒傷的道:“你看起來也很痛苦,是嗎?”

“你是來炫耀的嗎?”風義信聲音冰冷的好似源自千萬積成的冰川,不帶一絲溫度,似乎能將人瞬間冰封。

莫韓熙的心像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堪堪的滲出血滴來,“阿信,有些話,我想要跟你說清楚,我不想因為我的一時彷徨而害得你跟離塵都悔痛終生。”

風義信擰緊眉心,眯起雙目,他猜不透小熙要說什麼,但他莫名的期待他將要講出的內容,似乎預知那些話將會帶給他重生的希望。

“其實,我當初真的以為離塵選擇離開你會變得更快樂,才會縱容著她演這出戲,沒想到……”莫韓熙深深吐出口氣,卻散不去滿胸的陰鬱沉悶,“我跟離塵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因為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是因為我父親與當時身為情婦的母親先有了我,才導致後來父親與當時生了女孩的妻子離婚,並扔下女兒不管把我媽娶進門,讓我成了莫氏副總裁家的少爺。我一直都在為這件事自責,所以當我知道離塵就是我那個妹妹時,隻想要用生命的全部去補償所失去的一切,無論她想要什麼,我都會拚命的弄來給她……但直到現在,我才弄清楚,在這個世界她想要擁有的隻有你們的愛……她說要離開你,其實是因為……是因為……”

等待半晌,風義信終於再也忍不下去的追問道:“你說啊,到底是因為什麼?!”

莫韓熙漂亮的大眼睛裏已盈滿淚水,艱澀的繼續道:“她因為被梁鷹強暴,而……而染了上hiv,艾滋病病毒。”

一道晴天霹靂轟然炸開,風義信震驚的僵住了所有表情動作,所有的感官唯一能感知到的隻剩下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心疼。

……

一個星期下來,離塵“乖乖呆女”的造型已經深入人心,哪怕全班頭號“夢中男友”人選被老師分到與她同桌也沒有引起眾女生的不滿,她們似乎第一次達成一致,認為小熙帥哥隻有跟離塵同桌才更“安全”。離塵也從未曾感受過短短幾天時間就與完全陌生的人“打成一片”的感覺,大家似乎都與她不再有距離感,她發現越是像現在的自己這樣“平凡”的人越容易博得大家的好感呢。

星海第一高中不比s市的附屬中學,哪怕隻是高二也已經學業繁重,雙休的周六、日都需要補課,隻有周日下午會有一下午的休息時間。

周日午間放學的鈴聲才響起,莫韓熙就展開招牌式的迷人笑容,“離塵,下午有個樂團要來學校表演,要不要留下來看看?”

離塵不著痕跡的用收拾書本的動作掩蓋因“樂團”兩個字而帶來的心痛,佯裝無謂的聳聳肩道:“隨便啊,大家如果都留下看,我就留下嘍。”

莫韓熙就猜到她會這麼說,於是信心滿滿的站起身用全班都聽得清楚的音量朗聲道:“下午有個我很喜歡band來學校小禮堂做表演,有人想留下來陪我一起看嗎?”

全班的女生霎時統統尖叫著舉起手表示要加入,而男生們而隨後紛紛舉起手來。看吧,他大小也算個明星了,這樣的“號召力”可不是蓋的!

離塵依舊亮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背起帆布包道:“好,那就午飯後在小禮堂見嘍。”

“好,不見不散!”莫韓熙別具深意的擺了擺手。

根本毫無食欲的離塵遠離眾人的目光後,就繞道爬上了教學樓的天台,抱膝坐在她已熟悉的那一處邊緣角落,俯瞰著教學樓後滿園紅紅綠綠的楓林。

在午休時到這裏來看楓林,已經成了她的一種習慣,看著那些不時會隨風輕擺的楓葉,她似乎能更清楚的感覺到生命的靈動。也許隔不久就會有寥寥不夠堅強的葉子被風掠下枝頭,在半空中無助的飛舞,就像一個生命眨眼間便隕落。這時,她就會想,不知道當自己要離世的那一刻,能不能有葉子一樣的灑脫飄逸……

阿信,我該怎麼辦?才離開你一個月而已呢,我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呢。我真的很沒用是不是?離開你竟然就像一隻離開了水的魚,就快要無法存活了……能不能告訴我該怎麼做?不離開你是死,離開你一樣會死……我可以再自私一點,請求你陪我到死亡來臨的那一刻嗎?我可以再回頭嗎?

輕撫而過的微風帶來了臉頰的涼意,離塵茫然的抬手一抹,才知道自己又流淚了。離開他後,流淚似乎已經成了她的另一個習慣,哪怕每次她都覺得自己已經哭幹了淚水,卻還是會在下一次麵對孤獨的吞噬時再次翻湧成淚的海洋。

“離塵。”

輕柔的呼喚在身後響起,離塵慌亂的拭去淚痕,驀然回首便看到小熙逆光的笑臉,恍惚間又讓她覺得看到了天使降臨,鼻音濃重的問道:“你怎麼會找到這裏來的?”

莫韓熙答非所問的道:“時間到嘍,他們已經來了,我們去小禮堂吧。”

“哦,好。”離塵神情恍惚的答著,在小熙的幫忙下站起身,離開空蕩蕩的天台。小禮堂的舞台上已經架好了樂器與麥架,台下聚集的除了高二一班的全體同學,還有許多跟著來湊熱鬧的別班同學。當莫韓熙拉著離塵入場,在人群中引起了小小的騷動。

站在中央的最前排,看著似曾相識的由樂器組成的畫麵,離塵的心又針紮般的陣陣痛了起來。歌唱,曾經是她的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她的心、她的情、她的苦、她的痛都隻有在音樂中才能得以宣泄;她那被命運禁錮的靈魂,也隻有在歌唱時才會被釋放!

而如今,她害得自己徹底的一無所有了……

“小熙,有機會可不可以介紹我給阿信認識啊?我真的很愛他的!”見所謂的表演遲遲不開始,花朵扯著莫韓熙的衣角嬌滴滴的柔聲訴求著。

離塵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卻硬是裝得若無其事的低下頭,去撫掉帆布背包上本不存在的灰塵。

莫韓熙隱忍的掃了眼花朵道:“愛他的人多啦,不信你問問,在這裏的就有多少女生‘愛’風義信!”

“討厭啦!”花朵撒嬌似的打了下莫韓熙的手臂,才想繼續她的黏人攻勢,小禮堂內通明透亮的燈光卻突然都滅了下來,瞬間陷入的漆黑引起了一些女生的尖叫。

腳步聲響起,台下的同學們雖然在漆黑之中看不到台上的狀況,卻能感覺到有人上了舞台。

“把每天,當成是末日來相愛。一分一秒,都美到淚水掉下來。”隨著微啞的磁性男聲輕唱起來,音樂跟著低低的響起,“不理會,別人是看好或看壞,隻要你勇敢跟我來。愛,不用刻意安排,憑感覺去親吻相擁,就會很愉快。享受現在,別一開懷就怕受傷害。許多奇跡,我們相信,才會存在!”

雖然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耳朵尖些的歌迷已經尖叫出wing樂團的名字,全場的燈光霎時恢複耀眼的光亮。

“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感情多深,隻有這樣,才足夠表白!死了都要愛!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毀滅,心還在!”

風義信穿透人心的聲音華麗深情的灼燙著每一顆心,小小的禮堂內刹那間沸騰起來。

“窮途末路都要愛!不極度浪漫不痛快!發會雪白,土會掩埋,思念不腐壞!到絕路都要愛!不天荒地老不痛快!不怕熱愛,變火海……愛到沸騰,才精采……”

風義信唱到最後,跪倒在舞台前方,晶瑩的淚滴溢出緊閉的眼角,在高昂的臉頰緩緩滑落。

離塵仰首看著跪在眼前的阿信,張大了嘴卻無法呼吸,滾燙的熱淚已橫流滿麵。她的心似乎被掏空了,連著靈魂一起背離了自己,變成最虔誠的信徒追隨著阿信深情的歌聲飄進那不知名的天堂……

風義信仍舊跪在舞台上,緩緩的俯下身子,低下頭輕顫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撫上離塵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啞聲道:“離塵,難道你忘記我們一起唱《死了都要愛》的感覺嗎?你聽好,無論跟你在一起的時間是隻剩下十年還是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小時、一分鍾,哪怕隻剩下一秒鍾,我也要跟你一起渡過,我會把每一天都當成末日的前一天來愛你!離塵,我不可能失去你還能夠快樂或幸福,沒有了你,我的世界就到了末日……”

離塵已經泣不成聲,絕堤的淚水已濡濕了那溫熱的手掌,蒼白顫抖的唇間隻勉強溢出“阿信”兩個字,便再也不能言語。

風義信心如刀割的將離塵緊緊擁入懷中,他發誓,絕對不會讓她再有離開她一分一秒的機會。他一定要與她相愛到死,讓沸騰的愛能夠溫暖世間的所有冰冷,就算宇宙毀滅,他的心也要與她的心緊緊的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