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驀地一黯,這也是魏荀不願將計劃告訴夏清的原因之一:“不,二小姐要做的,則要危險許多。”
“危險?直說吧,怎麼個危險法。”有些不耐,夏清催道。
仿佛再也說不下去般,魏荀連眼神,都開始渙散起來。
“魏荀!”一聲呼喚,讓魏荀陡然回神。
眼前的女子,是他這輩子唯一敬重愛慕過的女人,或許曾經的感情隻是曇花一現,萍水相逢,但那份掙紮求存的傲氣,始終在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而如今,她的大義凜然剛毅果敢,卻再次令他刮目相看。
他知道她是心誌堅毅的女子,既然決心要救皇帝,就必然說到做到。
強忍心中的為難與驚痛,終究將自己的計劃原原本本告訴了夏清。
那一瞬間,她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被秋霜打落的枯葉,淒淒寒寒,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氣,卻又美得那般驚心動魄。
她閉上眼,似乎累極了,他起身,想要退下,她卻忽而睜眼:“這個辦法很好,魏大人,我們一起加油。”
魏荀心頭猛地一跳,在退出營帳的時候,他又低聲說了句:“寶箏姑娘也來了,二小姐要是想見她,就與卑職說一聲。”
寶箏似乎在來的路上,受到了驚嚇,躲在被褥中直發抖。
夏清走過去的時候,寶箏聽到腳步聲,駭得尖叫一聲:“不要過來!”
“寶箏。”夏清輕柔喚道:“是我。”
聽到是夏清的聲音,寶箏這才平靜下來:“小姐。”
“怎麼回事?”看寶箏的樣子,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寶箏一雙大眼中盈盈含著淚,卻因為不想讓夏清擔心,才刻意忍著,“沒什麼,就是路上遇到了些危險。”
知道寶箏不願多說,夏清也不逼問,隻溫和地看著她道:“沒事就好,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麼,都不要再去想,好不好?”
說不去想,又怎麼可能呢?
那樣慘烈的屠殺,那樣悲愴的絕望,她長這麼大,隻知道野獸嗜血殘暴,卻沒想到,人竟然也可以殘忍到那樣的地步。
捂著臉,細細的嚶嚶聲,自指縫中傳出來:“小姐,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啊,他們……他們為什麼要那樣,雖然都是異族的人,但……但大家同是為人,有那麼多無辜的老弱婦孺,他們怎麼可以下得去手啊!”
是啊,他們怎麼可以下得去手,這也是她想問的。明明都是同樣的人,在看著他們的時候,難道不會想想自己嗎?如果,被架在屠刀下的人是自己,如果,被利刃刺穿心口的人是自己,如果,遭受如此悲慘境遇的,是自己的親人,如果……
該死的!哪有那麼多如果,這是戰爭啊!
戰爭就是殘酷的,無論你願意麵對,還是不願意麵對。
怪不得斛律楚邪看不起自己,說她婦人之仁。
“寶箏,別想了,都忘了。”她看著寶箏,口中堅定而輕柔地說著,像是說給寶箏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我們無力改變什麼,隻能順其自然。”
“可是……”寶箏抬起頭,嘴唇煽動兩下,突然撲到夏清懷裏,哽咽道:“我知道,我都明白,可心裏就很難受,如果沒有魏大人相救,恐怕我永遠都見不到小姐了。”
是嗎?竟然是魏荀救了她,過會兒,應該好好謝謝他。“寶箏,別哭了,你要堅強一些,知道嗎?”
“嗯。”寶箏擦擦眼淚,“我聽小姐的。”
夏清笑笑,看著寶箏哭花的小臉,憐惜地在她背上輕拍:“寶箏,我以前對你說的,你要記牢,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輕易向命運低頭,也許,現在你眼前看到的是黑暗,但在黑暗之後,一定藏著光明。答應我,要記住我的話,永遠朝光明前行,不要懼怕任何黑暗。”
寶箏聽得似懂非懂,卻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夏清的每一個字,都顯得那般鄭重,彌漫著一股濃濃的悲壯氣息,在心裏繚繞,這口吻,分明像是在交代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