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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微寒,山風輕拂,除了馬蹄不安的踢踏聲,一片安靜。
在距離東方驚塵的車隊不遠處另外一側的山道上,此時此刻卻發生了一場爭執。
懷光麵色通紅:“我們必須得先去找公主,這荒郊野嶺的,等女皇陛下派人過來隻怕公主已經被那些野獸吞了!”
李斯則是站在馬車旁邊,眼神在破損的馬車上一掃而過,麵無表情道:“如今天色已晚,你就這樣進入山林之間?隻怕公主沒事,你卻被野獸吃了。趁現在馬車還能抵達鳳城,以最快的速度讓公主府派大量人手過來尋找,不比幾個人尋找來的快些?”
“可是、可是若是就這樣放下公主……”懷光有些難以接受。
李斯瞟了他一眼,微諷道:“難道你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懷光沒有說話。
“不過我倒是擔心公主府裏的人會不會相信你我所說的話。畢竟陛下的錦衣衛不在我們身邊,就連殿下身邊的人也沒有一個。”李斯站在山道旁邊,看著風景優美一片鬱蔥的峽穀,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公主殿下會平安無事。
這隻是一種直覺。
懷光沉默了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他明白大家都是攀著公主府的權勢而來,若是說真去替三公主陪葬,想必沒有人願意。但若是公主萬一死了呢?
他到底要背著一個狼心狗肺的罵名了。
這是他也是懷家接受不了的事情。
但是,現在又有什麼法子呢?這崖下這麼大的範圍,他又沒有武藝傍身,下去也無非是白白送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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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堯宮的高台上,月華如洗,侍女內監小心翼翼地退開三丈、站在下首等待傳喚。婆娑樹影下擺著一張酒席,金杯玉盞、九菜十八碟,極盡奢華。
縹緲的月色投在華堯君的臉上,當朝鳳君坐在他對麵,執著銀壺,將兩人麵前的玉盞斟滿,表情淡然恬靜:“華堯君最近日子過得倒是安閑。”
按理說作為一國之後的鳳君給一個側君斟酒有失禮儀,然而這兩人都那種肆意灑脫的性子,絲毫不在意那等繁雜的規章製度,華堯君靠在雕刻精細的石柱上,麵上有一絲淡淡的適意:“還不是托了鳳君的福?過幾日可就是陛下的生日了,鳳君可有想好了要準備什麼禮物?”
“陛下的生日每年都過。”鳳君放下手中玉盞,忽地自嘲的笑了,道:“我每年都費盡心思給她準備禮物,但絲毫也不見她歡喜。興許是我老了,最近對這些事情總覺得無趣乏味的很。隻要看著兒女們平安健康,我也就滿足了。”
華堯君低低笑了一聲飲了一口酒,想著那個坐在帝位上已經十來年的女人,如若不親眼看著她死去,他總不甘心。
兩人還要再說些什麼,突然台下傳來了腳步聲,黑夜裏一行明黃色的宮燈飄了過來,引路的宮娥身後是一座錦繡的肩輿,上麵一個男人懷抱著一個五六歲的孩童,神色惶惑:“稟鳳君,垣兒發熱了。臣妾無法,隻好……”
鳳君看著台下那人,眼神中透出一股厭倦,“既然病了,那就去找太醫署。你來找本君作甚。”
那男人神情淒涼,“明妃前些日子病了,所有太醫都在明妃那邊。沒有鳳君口諭,臣妾又怎敢私自去太醫院?”
鳳君微怔,明妃病了麽?他怎麼不知道?
既然沒有通知他一聲,想必這是陛下安排的了,隻是、陛下,那我在你眼裏究竟是什麼呢?
高台上陷入了短暫的平靜。
周圍的侍女戰戰兢兢,低垂著的頭又默默低了幾分。
鳳君麵色微沉,道:“你盡管去太醫院就是,就說是本君的意思。”
男人領命而去。
華堯君看鳳君臉色便猜到了大概,慢條斯理的飲了一口酒,抬眼瞅著鳳君,冷笑了一聲,帶著一貫的不羈味道:“你素來也知曉她是個薄情寡義之人,又何必對她生出這麼多的希望。”
鳳君打量著華堯君,這人從來心如琉璃,內外明澈,有睥睨天地、不容質疑的霸道和決斷,但,卻太過無情。
對別人無情,對自己更無情。
雖然兩人素來爭鬥十餘年,但不可否認的是兩人私底下卻極為欣賞對方,甚至產生了幾分惺惺相惜的感覺。而此時此刻,鳳君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同情對方,在宮裏度過近二十年,卻依然無情無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