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鳳嘉熙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了。
鶴在她身邊。
鳳嘉熙看著頭頂的帷帳,有些緩不過神,自己不是已經墜下懸崖了麽?怎麼又回到公主府了?
祁夜穿著一身月牙白繡梅花的衣裳,一雙長長的鳳眼中透著些許茫然,見她醒來,鳳眸立刻變得異常明亮與柔媚:“殿下,你醒了?”‘
嘉熙微怔,“我怎麼回來了?”
祁夜微微一笑,隻是說自己看見東方先生將她抱回來的,然後東方先生吩咐他照顧她,別的便一無所知了。
“紅鯉和綠染呢?”
她突然想起伴隨著自己一起墜崖的兩個小丫頭,若不是綠染最後關頭憑借一己之力生生將馬車下墜的勢頭減小,隻怕她已經死無全屍了。
祁夜微笑道:“也都已經救回來了。在下房養傷呢。殿下您已經昏迷兩天了,東方先生說您若是醒了,有什麼疑問可以去藏鋒居找他。”
嘉熙看著氣度沉穩的祁夜,突然覺得此時此刻的他與之前初見他的時候宛若兩人。
之前那個是一團火,那現在這個就好比是孤冬臘月裏的一株寒梅。
寵辱不驚,玉樹臨風。
……
……
伴著一道吱呀聲,房門被緩緩推開。
高大的樹木鬱鬱蔥蔥,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女踟躇於房間外,似乎有些遲疑。發間的名貴金簪反射著從樹葉間透露出的陽光,日光越過門口的寬大厚重的石製屏風,倒映在屋內某個角落。
或許隻是猶豫了短短幾秒的時間,少女便果斷的進了房門。
高懸的牌匾上兩個遒勁大字,書曰:泊書。
沒錯了,這便是公主府大先生——東方驚塵的書房。
鳳嘉熙心中有些不悅,明明他是公主的侍妾,為何卻偏要她來見他?
入目處,書房布置得極為典雅,白牆黑墨,古書舊畫,烏案桐琴,不見得多麼富麗堂皇,卻有種內斂的華貴之氣。
東方驚塵微濕的長發隨意披散著,長及腰,色如墨,玄色的勁裝勾勒出完美的線條,寬厚的胸膛,緊實的腰腹,平添了幾分慵懶不羈。
東方看著麵前微微低垂著腦袋的很久不見的三公主,看起來倒像是個迷路的小女孩。他有些微微詫異,他從未見過三公主低過頭,哪怕是失敗被人踩在腳下也沒有低過頭,而現在隻不過是三年不見,便產生了如此大的變化,這不得不讓他感覺到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來。
鳳嘉熙淡淡垂眸看著他麵前桌上的飲了半杯的茶盞,眸色深沉,心裏卻開始盤算:東方驚塵對於公主本尊是什麼人?值得信賴?
東方驚塵的視線並未在她身上停留太久,而是越過她的肩頭,落在她身後的那張厚重石製屏風上,說道:“多日不見,你似乎變得愚蠢起來了。”
鳳嘉熙有些怔住了,她沒想到會聽到這句話,爾後,一絲惱意從心底升起,剛見麵你便是這樣一副指責的語氣,袖中的手微微握緊:“此話何解?”
東方驚塵自然聽得出她語氣裏隱藏著的一絲惱怒不滿,視線從石屏風上收回,又重新審視著她,不急不緩,不驕不躁,說道:“我麵前這杯茶是雨前的紫筍,一兩黃金才能買一兩。這茶盞,是去年出自官窯皇族特供的最獨一無二的一套瓷器。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享受這種待遇,你該明白當今女皇陛下子嗣眾多,你的公主之位、你的榮華富貴還能繼續多久?要知道皇位隻有一個。”
東方驚塵的聲音很平靜,沒有刻意盛氣淩人,也沒有刻意恨其不爭,但卻把人壓到了地底,沒有特意居高臨下,卻透露著一種殘酷無情。
所有這些情緒,都準確地傳達給了鳳嘉熙。
這是提醒,也是警告,但也透露出一個信號,他對她這段時間做的事情,非常不滿。
鳳嘉熙抬頭,靜靜回視著他,明明他隻是隨意的站著,卻偏生讓人感覺到淵亭嶽歭的厚重壓力,大概是久居人上,無形中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但即便是這樣,在這個女尊國,除了女皇陛下還有誰的威儀能大得過一個堂堂公主?
書房裏一片安靜,沒有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