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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時分,一輛馬車從公主府側門行駛出,順著鳳城的街道,向皇宮駛去。
因為剛剛沐浴過的緣故,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嘉熙掀起車窗的一角,看似是在打量著街道上的風景,然而她的雙眼卻沒有任何焦點。
她在發呆。
或許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盡管這些日子已經喝了不少補血養氣的藥材,但她依然感覺頭有些蒙蒙的,不清醒。
馬車在一道宮牆前停下,前方有一道宮門,現在已經快到了宮禁的時分,有好些小宮女匆匆忙忙拎著籃子或者是抱著一堆五顏六色的錦盒往裏邊走。大概是給某些貴人采買的東西罷。
“請出示宮牌。”門口的年輕侍衛很有禮貌,盡管在此處來往的人很多,但絲毫不見他們有絲毫的不耐煩。
穿過宮門,夜色已然來臨。
當今女皇正值壯年,後宮十分充實。一座座宮殿都亮起燈來,走廊內的小宮女們來往穿梭,偶有認識的相互打個招呼,看上去一派和諧。
到素華宮時,華堯君正在傳膳,一個人自斟自飲,看起來有些孤單。
內侍小聲稟告:“君上,三公主殿下來了。”
華堯君極淡的睨了他一眼,“請進來罷。再多添雙碗筷來。”
華堯君今天穿了一件大多牡丹織繡的錦衣長袍,手中捧著一個小小的紫砂杯。
“坐。”
嘉熙安靜的坐了一會兒,屋子裏散逸著的淡香一個勁兒的直往心裏鑽,她有些不安。
阿桑過來給她麵前的杯子裏添了一杯茶,卻並不說話。
興許是聽著嘉熙呼吸不太對,華堯君笑了一下,道:“阿桑,將爐子裏的香換一種罷。殿下可受不了這種香。”說罷,又朝嘉熙笑道:“聽說你前幾天墜崖了?身子可沒什麼大礙?”
“蒙父君關心,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嘉熙視線追隨著阿桑而去,一張尖尖的臉有些蒼白,看起來另有一番味道。
華堯君倒了杯酒,飲了一口,“別的幾位公主回京路上都遇了刺,不過都沒有大礙。你也不必過於憂心。叫你過來其實是想問問你可準備好了給陛下的壽辰禮物?”
嘉熙微怔,“先前準備從公主府庫裏拿出一尊白玉佛像出來。”
華堯君眸子裏閃過一抹不讚同,“那倒不必了。阿桑,將那盒子拿出來。”
這是一個紫檀木的一尺見方的盒子,裏邊放了一塊銀白色印有暗紋的雪錦,上麵布滿了歪歪曲曲的奇怪符號,但她可以斷定這絕不是西梁的文字。
“這是‘神機圖’,上邊記載了數百種武器製作方案。陛下這些年你都在找它,到時候你隻管將此物當作壽禮送上。”
嘉熙翻開看了幾眼,這上麵寫的類似於某種語言密碼。她把那塊錦布重新放回去合上錦盒,看向華堯君,卻發現他的臉上並無多少表情,她心裏突然打了個突。正想問些東西,就在這時,外邊有人進來了。
是個年輕的公子。
隻輕輕柔柔走了進來,步履無聲,朝華堯君拱了拱手,臉上掛著淺笑:“見過華堯君。”又發現鳳嘉熙坐在一旁,微微動容,但並不明顯,“這位是?”
嘉熙微怔,她隻覺得眼前這人豐神俊朗,看年紀也不過二十五六,身上穿著一身青綠色錦衣,頭發用一隻紅玉簪子束了,眉梢高高挑起,眼睛裏含著一團霧氣,怎麼也看不到底。乍一眼看去,倒有些像是由狐狸精幻化而成。
“這是三殿下,嘉熙。”華堯君微微一笑,“雪妃有禮了。近些日子你這身體可好些了?”
“托華堯君的福,陛下都把整個太醫署搬進昭雪宮了,妾身怎敢不快些好起來?”雪妃柔柔一笑,在華堯君對麵坐了下來,頗有幾分自在隨意,顯然與華堯君是熟識,“老遠著便聞到了雀舌香,怎麼我來了,你倒是把香換了?莫非你是在故意捉弄我麽。”
華堯君笑了笑,“三殿下的身子可受不了這香熏著。你若是實在喜歡,晚些走的時候帶些回去不就好了麽?”
雪妃翩然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宮裏的人都笨手笨腳的,哪裏會用這等香料?隻怕放在她們手裏也是白白浪費了。”他聲音極為清寒,婉轉間又多了幾分奢靡和危險。
雪妃微微側頭打量著嘉熙。
眉眼張開了些,仔細分辨,倒有三分像華堯君。
華堯君將二人神色盡收眼底,見嘉熙一副渾然不識雪妃的模樣,才略微寬了心,道:“既如此,阿桑,還把先前的雀舌香點上罷。”
片刻過後,宮奴們將三人用過的飯菜撤了下去。阿桑抱著精美的棋盤走了過來,按照規矩,華堯君和雪妃曆來飯後愛弈幾句棋聊以消食。
嘉熙微微一愣,隨即起身道:“謝父君留飯,天色已晚,兒臣告退。”
華堯君眉眼溫然:“好。”
垂眼品茶的雪妃見狀,微微笑了起來,抬頭看向華堯君:“天色也晚了,陛下這些日子盯我盯得緊,我也得早些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