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抬愛,阿欽來向公子辭行。”
忽然一陣暴風驟雨,驚雷炸響,鄯伯辛從睡夢中驚醒,發現衣衫濕透,冷汗連連,外麵又是一陣風吹雨打,葉落根搖。
掐指一算,離那日道別早已過了一月。
他抓起床邊的玉枕,想也不想就往牆上砸去。
不問過往,不盼來日,隻求今日今時今刻攜手,自己何時被一個女人弄得如此陰晴不定?
而那人卻視而不見,避而遠走他鄉,道是此生不再相見。
何其決絕,好一副冷心腸!哼!
揉了揉發痛的額角,他繼而躺下合眼假寐,竟愣是睡也不著。腦子和了漿糊似的,門外暴雨傾盆,聽著那嘩啦啦的雨聲,便點點滴滴到了天明。
清晨,大雨初停,朝陽徐徐升起。
濕潤的雨水並沒有給大地帶來清涼舒爽,反倒更像一種宣泄,朝雲暮雨,在白晝來臨的時刻竟痕跡全無。
服侍起身的仆從們推門而入,鄯伯辛也不耽擱,淨了臉洗漱完畢,便把管家叫道身側,詢問後院的開支。
管家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鄯伯辛不知為何總有些提不起精神,擺了擺手,隻隨口添上一句:“夜裏遣幾個人過來,好生服侍。”
“這……”管家為難道,“怕是沒有合適的人選。”
“後院那些人呢?”
“不瞞二公子,府裏的侍妾早都打發走了,後院也鮮有女伴,大公子說這是老爺的意思,又說嫁娶之禮,你情我願,還是少落人口舌的好。”
“嫁娶之禮?”他隨手拿了方鎮紙砸在地上,冷笑道,“我這輩子是當和尚的命!”
不滿歸不滿,鄯伯辛仍和以往一樣,出了房門,繞過那十裏回廊,負手向前廳走去。
鄯家本家盤踞沽鄴城一帶,地處江南上遊,四季分明,水草繁茂,豐年是整個京朝最大的產糧盛地,乃名副其實的魚米之鄉。
鄯伯辛此次回來用了一月,一月之內,舟車勞頓,日夜顛簸,一月之後,依然沒能忘掉該忘掉的人。
故心情積鬱,時時暴虐狂躁。
一進前廳,便聞到湯羹吃食之香,鄯仲卿坐於堂側,還是那副老樣子,一見鄯伯辛便笑眯眯的招呼道:“阿弟起得再晚些,這加冰塊的涼粥可不涼嘍!”
鄯伯辛走到桌前落座,心中有怨默不作聲了會,還是開口問道:“父親可在書房?”
“大早便出去了,說是朝廷出了點事。”鄯仲卿夾了一筷子小菜,眸光閃閃的看著鄯伯辛道,“他說商鋪那邊有事打理,讓你早些過去。”
鄯伯辛淡淡的應了一聲,之後便再無他話。
早膳用過之後,兄弟二人分道揚鑣,鄯伯辛備馬去商號錢莊,鄯仲卿則到書房領了私章,回房裏查看渡口的貨單。
晨光初露,金子般的色澤灑滿大地,鄯伯辛騎著馬行在市井街道旁,見人來人往,鼎沸如潮,各種吆喝聲不絕於耳,也不急著趕路,安之若素享受這一片盛世太平。
等到了商鋪,日頭已有些高了,用汗巾拭了拭額角,他端起一杯冷茶開始盤問店家賬目的事,當聽聞這幾日有大買賣進賬時,不由皺眉,出言問道:“甚麼東西,東家是誰?”
“是城東王家,說是要購進一批上好的桌椅板凳,緣由是新賭坊開張。”
“可曾給了貨據?”
“未曾,隻是嘴上照麵說上一說。”
“空口無憑,數目過多,”鄯伯辛道,“要多加小心。”
“二公子可是對王家人不放心?”一個聲音打斷二人的交談,一襲紫衣飄然而入,室內頓時異香撲鼻。
王安若身穿窄袖羅裙,行至鄯伯辛對麵,落落大方而坐,身後還跟著個翠衣小姑娘。
“防人之心不可無,這麼做不也是情有可原麼?”鄯伯辛放下賬本道,“王姑娘若真的介懷,伯辛隻能在此賠不是了。”
“二公子哪裏的話,即是情有可原,我這麼做倒顯得不通情理了,”王安若道,“王家業大,難免牽扯繁多,這賬查是不查,公子請自便。”
鄯伯辛耐下性子站起行一禮,寒暄道:“姑娘親自到此,可有何要事?”
“今日酒樓開張,請東家過去做客,安若想請公子一同前去,就不知公子賞不賞這個臉?”
“賬目多雜,隻怕多有耽擱,既然姑娘邀請,鄯某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鄯伯辛道:“不如這樣,午時三刻,樓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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