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李廷恩讓長福找個僻靜的地方,他覺得自己需要和李桃兒好好的聊一聊。兩人來到客棧最後一進堆放柴火的地方,小小的天井中有個石桌,客棧掌櫃細心的在上麵放了一壺涼茶。李桃兒坐下去,看著對麵的李廷恩,感慨道,“一晃眼,我嫁到胡家都二十年了。你爹他們還好罷,”說完她自己先笑了,“李家出了個你,想來大夥兒的日子都過的挺好。”她問李廷恩,“這二十年,家裏添了幾口人,”李廷恩一五一十的回答了她,“大伯膝下有兩個女兒,大姐閨名叫翠翠,今年十九,四年前嫁到武安縣的屈家。屈家與鄭家是姻親,乃武安縣有名的大戶。二姐閨名叫珍珠,年方十八,三年前成的親,嫁的是我一個同年,二姐夫姓康名城。康家雖困窘,不過二姐夫今年鄉試極有把握。我娘在我前頭生了兩個姐姐,三姐名草兒,四姐名心兒。三姐與鎮上富戶朱家嫡長子定了親事,前年本要辦親事,隻是朱老爺忽然中風去世,朱家守孝三年,想來這回回家親事就該辦了,正好姑姑您能趕得上。四姐定的是縣裏王家的嫡長子王林和,上回我在外地收到信,家中人的意思,是打算給三姐和四姐一道將親事辦了。”李廷恩有意將家裏的情況事無巨細的介紹給李桃兒,“在我以下,還有個妹妹叫玨寧,今年九歲。三叔隻有一獨子,大名廷壁,六歲上送到學堂念書,如今已經兩年了。至於四叔,四嬸給他育有一對龍鳳胎,今年才七歲,原本是要一道送去書院。不過奶單請了個秀才來家,爺的意思是想等我回家後商量商量。”說起這個,對範氏的小人之心,李廷恩唇角一彎,補了一句,“對了,家裏還有個小姑,與大姐一樣的年歲。元慶四年一開春,爺便做主親上加親,把小姑嫁到了範家。”“家裏添了這麼多人?”李桃兒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將注意力集中到一點上,“你說你奶還給你爺添了個閨女?”覺得這句話問的有些不對,李廷恩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再一次得到證實,李桃兒一臉冷笑,“賣了我,自個兒倒生了個閨女。”聽到賣這個字,李廷恩心裏一動,問道:“姑姑,我聽爹他們提起過,說您是嫁到外地。可為何我在路邊茶鋪時聽人提起,說胡威對人言您是被他買回來的?”“我就是被買回來的。”李桃兒語氣十分平靜,“胡威說得對。當初他到鎮上走商,遇到你奶。那時候你四叔快要進學了,你奶說家裏銀子不夠,就跟你爺說給我挑了門好親事。胡威給了五十兩銀子的聘禮,把我娶進門,我身上帶的嫁妝,隻有幾件家常穿的衣裳,跟別人家賣閨女一樣,隻是胡威手裏沒有我的賣身契罷了。”在李廷恩的腦海中,李火旺縱然重男輕女,可那時候李家的日子並非過不下去,怎會任由範氏給長女挑了這樣一門親事。他不由問道:“爺沒問過胡威的家境?”李桃兒苦笑,“廷恩,你一定覺著很奇怪罷。其實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當初咋會上了你奶的當?”李廷恩挑了挑眉,“您的意思,當年並非心甘情願的嫁給胡威?”“不,我是甘願的。”李桃兒搖了搖頭,神情麻木,“你奶嫁進來頭幾年,我的日子過得還不錯。後來她先是生了你三叔,後頭又生了你四叔。你四叔跟你奶長得最像,你奶疼的很。有一天不知聽誰說有個算命先生靈驗,你奶把你四叔抱去算了命,回來就說你四叔這輩子是做官的命,你爺他們都歡喜壞了,特意給你三叔和四叔取了一個光宗耀祖的名。打那以後,你奶就盤算著要給你四叔進學堂考科舉湊銀子。那時候家裏就你爺和你大伯算得上壯勞力,家裏地多,兩個人幹不了,肥上的少,一年到頭糧食收的要比旁人家少得多。你奶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就開始常常聽見你奶在你爺他們去種地後念叨,說她以前被賣到大戶人家,做了太太身邊的貼身丫鬟,每個月能往家填補多少。我那時看著你爺他們起早貪黑的,就留了點心眼去給人打聽做丫鬟的事情。”李桃兒頓住話,喝了一口茶,似乎是在想後麵的話該怎麼說,“日子就這樣又過了三四年,你四叔長大了,眼看進學的日子越來越近,你爹也能幹農活了,算起來日子更該寬裕,可你奶脾氣更大了。每天你爺他們一下地,你奶就在家摔鍋砸碗的,你娘那時候沒少挨打,我看的又難受又害怕。村子裏有做過丫鬟的媳婦都告訴我,說做丫鬟就是被人打罵的,死了就用破席子裹了丟到亂葬崗上。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心裏盼著你爺能早點給我尋一門親事把我嫁出去,窮點累點都沒事,我能幹活養活自個兒,可我受不了別人不把我當個人,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我被你奶罵了那麼些年,我受夠了這個。”說著說著她眼淚撲簌撲簌直掉,“你爺不管這事兒,我也不敢張口。你奶又在我麵前說了好幾回做丫鬟的事後,她找來了胡威。胡威那時候穿的光鮮,說話和和氣氣的。他在咱們鎮上呆了半年賣手裏的貨,你爺托人去打聽,左鄰右舍的都說他性子好,是個疼人的,他還肯給五十兩銀子的聘禮,你爺就說這門親事定了是要嫁到外地去,問我中不中。我想著你奶三天兩頭的念叨你四叔要進學的事兒,我真怕哪天你爺他們不在家,她就把我轉手給賣了,我不怕跟胡威到處走商,隻要我能挺起腰杆子做人就成,我就答應了。”李廷恩憐憫的看著捂臉無力哽咽的李桃兒,他能猜到李桃兒心中現在在想什麼。原本以為是脫離虎口,誰知又入狼窩,而且是更悲慘的狼窩。不過範氏可真有本事,為了讓李桃兒心甘情願j□j縱親事,居然從幾年前就開始用做丫鬟的事情來暗地裏嚇唬她。弄得李桃兒心情緊繃之後,才找出胡威這麼一個人,把親事做成了。“廷恩,大姑不瞞你。自打離開柳條鎮,我過的就不是人過的日子。我起初都把柴刀擱在枕頭底下,結果有了身孕,你大表姐在我肚子裏翻騰,我舍不得,我給人打聽過,人告訴我要肚子裏有娃的女人殺了人,官府會等把娃生下來再砍頭,可孩子會送到惠民所。我偷偷去看過惠民所,那裏頭的孩子一天到晚的做活,還要被人打罵,過的比街上要飯的還不如。再說孩子長大了,別人跟她說你爹被你娘殺了,你娘被官府砍了脖子,那孩子還咋見人?”李桃兒說的泣不成聲,“就這麼著,為了你大表姐我忍著繼續跟胡威過日子,接著又有了你二表姐三表姐。我看胡威對她們一點不稀罕,我就想不生了,我偷著攢下銀子要去抓不能生的藥,被胡威抓回來,在我跟前剁了你大表姐一根腳指頭,我恨得要命,逼著自個兒繼續喝藥調理身子,終於把你兩表弟給生出來了。”看李桃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李廷恩給她重新倒了杯茶,溫聲道:“姑姑,您慢慢說。”李桃兒端著茶杯,因為憤怒,單薄的身軀微微發抖,“我以為有了兒子,胡威就肯好好跟我過日子。誰知安生沒兩年,他就染上了賭,我帶著你表姐他們,一路逃了好幾個縣,這裏是他的老家,最後他沒法子才又回來這兒,好歹有個遮雨的地方。”“那表姐她們……”“是我賣的!”這一句話,李桃兒說的心中滴血。“您賣的?”李廷恩大吃一驚,“您不是說是被胡威賣的。”李桃兒眼珠血紅,嘶吼道:“他欠了這裏賭坊的人五百兩銀子,人家要把阿雲她們拉走抵債。我沒法子,帶著阿雲她們在縣裏頭東躲西藏的,可縣裏到處都是賭坊手底下的人。我就想找縣裏幾個大戶人家把阿雲她們賣了,賣身契捏在別人手裏,賭坊的人就翻不了天。沒想人家都曉得賭坊的人放了話,說阿雲是他們打定主意要捧的紅牌。人家不樂意為買幾個丫鬟鬧出事兒來,就沒人肯要阿雲她們。阿雲她們沒賣出去,反倒讓我好幾次差點被賭坊的人抓住了。有一天我偷偷到月銀河邊撿人家偷偷丟下的死魚,正巧在碼頭上看見靠著的幾艘大船,船上一個體體麵麵的管事在跟縣裏一個很有名的人牙子說話,說他們船上有幾個丫鬟染了風寒,不能伺候主子,要在這兒買幾個人添補。我一尋思,就咬牙把阿雲她們帶去給那管事看了看,那管事看中了阿雲她們,就給了我銀子,寫了賣身契叫我按指印,又去官府存了檔,改了阿雲她們的戶籍書,第二天,船就把阿雲她們給帶走了。”原來是這樣。李廷恩不由對李桃兒刮目相看。在那種絕境之下,李桃兒一個女人居然能帶著幾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到處躲藏,最後關頭寧肯賭一賭把女兒賣給陌生人,也不肯將女兒交給賭坊,這需要的可不僅僅是智慧,更需要魄力。他就問,“姑姑當初可曾打聽過那管事的名號?”若知道來處,憑如今自己的人脈,是很有把握找到人的。李桃兒抹了把淚,點點頭,“那管事是個和氣人,他說他們是江北道洛水宋氏,他告訴我,洛水宋氏是百年書香望族,家中最重規矩,像阿雲她們過了二十,隻消我能存夠銀子,將來隻管到宋家贖人就是。要伺候的好,說不定太太姑娘們連身契銀子都不要,還會給陪送一份嫁妝。我把那船上燈籠外的字記了下來給幫寫信的人看過,他說那就是一個宋字。”說完,她滿眼希冀的看著李廷恩,“廷恩,我以前根本沒指望能再找回阿雲她們。我隻盼望那管事給我說的都是老實話,阿雲她們哪怕是做丫鬟,要是個好人家,總還有出頭的一天。可你來了,姑姑求求你,你幫我找找她們,哪怕是再見她們一回,我死才能閉得上眼睛。”“姑姑。”李廷恩握住她的手,懇切的道:“您做得很好。您放心,您記得船的來曆,您還找人問過,確定那就是宋家。這種書香望族最易尋找,等這裏的事情一料理完,我就寫信托我師父幫忙找人。”“好好好。”李桃兒滿臉是淚,卻發自內心的露出個愉悅的笑容。望著李桃兒的第一個笑,李廷恩心裏有些發沉。有些話,他無法現在就說出來。他這一年多遊學,走得最遠的就是江北道,江北道中說得上的名門望族,他都捏著恩師的書信去拜訪過,就算沒有拜訪過,也不可能聽都不曾聽人提起洛水宋氏。而且,江北道的洛水沒有一個宋氏,卻有一個何氏。因恩師沒有提起過洛水何氏,他便未曾去拜訪。隻是在洛水河邊遊玩時,聽當地人偶然說起,何氏嫡枝請了風水先生正在修宅子,要把以前宋氏留下的宅子全都推平了重建,免得跟宋家一樣,紅紅火火了百年突然就被滿門抄斬砍了脖子。江北道人口中的宋氏,是否就是李桃兒口中的洛水宋氏。這一刻,李廷恩真的希望那三個素未謀麵的表姐是被賣到了江北道其它姓宋的人家。否則看到自己才生出找回女兒希望的李桃兒再陡然麵對失望,這樣虛的身子骨,隻怕就撐不住了。事到如今,李廷恩隻能先著力安撫李桃兒,“姑姑,您放寬心,兩個表弟還要您照拂。”李桃兒哽咽了兩聲,點了點頭。將心底擠壓許久的事情這麼一說,李桃兒覺得痛快的同時又覺得有幾分虛弱,她道:“廷恩,胡威的事兒,你待我想想罷。”“好。”李廷恩沒有絲毫猶豫的點了頭。晚上胡小陽和胡小亮醒過來,兩人看到還是那間香噴噴不透風的屋子,身下還是軟軟的枕頭和被子,兩個孩子歡喜壞了,一咕嚕爬起來到處摸摸看看的。李桃兒端了藥進來,看到孩子醒了,急忙道:“陽陽亮亮,趕緊把藥喝了。”胡小陽和胡小亮就嘟著嘴看著李桃兒。李桃兒從桌子上端了一盤蜜餞,“瞧瞧,這是你們大表哥給買的,趕緊喝藥,喝了娘就給你們吃。”黃橙橙的蜜餞散發出誘人甜香。長這麼大還沒吃過糖的胡小陽和胡小亮望著那盤蜜餞直咽唾沫,兩人二話不說,將李桃兒手上的藥端起來一人一碗,咕嚕咕嚕吞下了肚,然後眼巴巴的看著李桃兒。李桃兒摸著兩個人全是骨頭的臉濕了眼睛,將蜜餞塞到了他們嘴裏。胡小陽和胡小亮感覺到舌尖沁出的甜味,吧唧吧唧嘴,又用舌頭將蜜餞給頂出來捏在手裏,遞到李桃兒嘴邊上,笑嗬嗬道:“娘,你也吃。”李桃兒含淚笑道:“娘有呢,你們吃罷。”胡小陽和胡小亮看著一大盤子蜜餞,重新把手裏的塞到口中,不過啜兩下又吐出來,十分舍不得的樣子。李桃兒隻覺得心碎,她將蜜餞放在床邊的高凳上,看兩個孩子一心一意吃蜜餞,就小聲的問了一句,“陽陽,亮亮,你們想爹不?”胡小陽和胡小亮臉上喜滋滋的笑容都不見了,苦著臉看李桃兒,“娘,我們不要爹。”“對,我們要跟著娘,還要跟著表哥。”對於能給自己好吃好喝的表哥,胡小亮十分喜歡。聞言李桃兒想了想,試探道:“那咱們就不要爹了,娘帶你們回家去見姥爺,以後就跟著表哥一起過日子。”胡小陽想了想,扭頭看著李桃兒道:“那咱們還回來不?”李桃兒搖頭,“不回來了,以後都不回來了。”胡小陽睜大眼睛看著李桃兒,半晌低頭訥訥的道:“娘,那我往後是不是就是別人說的沒爹的野孩子了,就跟巷口的大寶一樣。”李桃兒愣住了。胡小亮聽見哥哥和母親的對話,終於從蜜餞的甜味中回過神,趴在李桃兒懷裏道:“娘,我不要做沒爹的孩子,他們都罵大寶是野種。”想到巷口的廖寡婦帶著個兒子過的日子,李桃兒心中發寒。就算自己同廖寡婦不同,就算自己眼下的娘家靠得住,可娘家能靠一輩子不?親侄子,又能幫自己到哪個地步?孤兒寡母的帶著孩子回去,一點傍身的東西都沒有,娘家如今還添了嫂嫂添了弟妹,好幾個侄兒侄女,自己已經嫁出來二十年,跟娘家人都疏遠了,自己的兒子真能抬頭挺胸在娘家做人麼?沒爹的孩子,總是被人瞧不起的。而且外頭的人會怎樣說兒子,考中舉人的侄子一來,他們的爹就送了命。孩子總有一天會長大的,他們眼下不想跟親爹一起過,卻依舊不想成為徹底沒爹的孩子,等長大了,他們聽到些風言風語的,會怎樣看待自己這個娘?一想到兒子往後有可能會用仇恨的目光看著自己,李桃兒就覺得心痛如絞。逼不得已賣掉三個女兒後,兩個兒子是她唯一活下去的指望了,她熬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熬出頭,就是要這麼一個結果麼?若是和離呢?可胡威那種人,就算和離,得知自己娘家起來了,等兒子養大,他一樣會找上門,兒子會被牽連一輩子。再說,兒子是姓胡的,和離後官府會不會直接就把兒子給胡威,那自己還不如一直這麼熬下去。李桃兒摟著兩個兒子發怔。胡小陽拉了拉她的衣袖,很認真的道:“娘,為啥爹以前抱著我和弟弟玩,後來就打我兩。”胡小亮被哥哥的話喚醒了記憶,也道:“娘,表哥是舉人,長福說表哥很厲害,你叫表哥把爹變回以前的爹。”以前李桃兒要辛苦出去做活養家,怕兩個兒子出去被人拐了,出門就將兩人鎖在家。都說窮人早當家,可兩個孩子一直關在家中,卻比許多窮人家的七歲孩子純善的多。李桃兒看著那兩雙清澈的眸子,心裏下了一個決定,她摸了摸孩子們的腦門兒,笑道:“好,娘叫表哥把你爹變好。快睡罷,等你們睡醒了,爹就好了。”胡小陽和胡小亮歡天喜地的又鑽了被窩。他們才發過熱,又喝了安神藥,入睡的很快,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李桃兒一直坐在邊上,看他們睡熟後,憐愛的在他們臉上親了親,扭頭看看窗外黑沉沉沒有一絲光亮的夜色,起身去敲了李廷恩的房門。--------------------------------------------------------------“李公子,就是這兒了。”汪大海留下的夥計停在門外,對李廷恩道:“這是陳氏族裏在縣城置下的小宅子,平日是沒人住的,這回因汪管事留了話,他們就暫且將人關在這兒。”夥計說完話,看到李廷恩的示意,上去敲了敲門。很快一個高壯黑實的漢子提著燈籠來開了門,他顯然認識夥計,直接就迎了李廷恩他們進去。李桃兒穿著布鞋行在青石板路上,前麵是燭火微弱的光芒,耳邊風搖動著樹葉沙沙作響,有股沁人的涼意從她腳底一直蔓延到心上,她情不自禁停下了腳步,茫然的打量著四周陌生的環境。“姑姑。”李廷恩轉身回去攙扶住她,溫和的道:“您別擔心,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就在您邊上。”李廷恩手心的溫熱讓李桃兒覺得咚咚亂跳的心平靜了許多,她咬了咬牙在李廷恩的攙扶下繼續往前走。漢子將人領到一個屋門前停下腳步,隔著並不厚實的門扇,能聽到裏頭傳來嗚嗚嗚的古怪j□j聲。李廷恩看著漢子,淡淡道:“裏頭隻有一個人?”那漢子先看了看夥計,見夥計點頭,才甕聲甕氣道:“咱哪能還把那對奸,夫淫,婦關在一塊兒,一個在屋裏,那淫,婦關豬圈去了。”李桃兒的身子微微發顫,無論如何,聽到別人罵胡威是奸,夫,她依舊覺得羞恥。“行了,待會兒咱公子會去找你們族裏人說話。”夥計給了漢子一兩碎銀,把人打發走,自個兒也站的遠遠的。“廷恩,你在外頭等著我罷。”月色下,李桃兒蒼老的麵容此時竟顯出一抹豔紅。李廷恩沒有猶豫,“好,姑姑,我就在外頭等您。”他說完退下幾步,站到台階下。李桃兒深吸一口氣,聽著裏麵的j□j聲,她伸手推開了門。看著門重新合上,李廷恩靜靜的站了一會兒,然後伸手將夥計叫過來。“你在鄭家的醫館多久了?”這夥計年紀不大,人很機靈,笑嗬嗬又不失恭敬的道:“李公子,小的五歲就被送來學抓藥,今年都十三了。”“那就是呆了八年。”李廷恩笑了笑,薄唇的線條看上去有些譏諷的彎起來,“呆了八年你應該知道些屈家的事罷。”小夥計眼珠轉了轉,“是,那是咱主家的親家,還供著咱醫館好幾味藥材呢,平日屈家也有來送貨的,小的認識好幾個。”“上個月你們醫館和藥鋪可收了屈家的藥?”“啊?”汪大海跟李廷恩說屈從雲要寫休書的時候,這小夥計也跟汪大海身邊的人扯了幾句,打聽到李廷恩與屈從雲的關係,本以為李廷恩是要打聽屈家的事兒。他還在心裏琢磨要咋說呢,沒想李廷恩話鋒一轉,問到鄭家上月收沒收屈家藥材的事情上去了。不過李廷恩問這個,他覺得更不用為難,當下爽快的道:“上月醫館和藥鋪都不缺屈家供的那幾味藥,屈家就沒來人送貨。”李廷恩唇角笑意越發深了些,追問,“再上個月收沒收?”讀書人就是古怪,又不做藥材生意,你老打聽人家送藥來沒。難不成人家要休你堂姐,你就要讓鄭家一輩子不收人家的藥材。屈家可是鄭家大太太的娘家。小夥計心裏腹誹了幾句,還是老老實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