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3)

李桃兒清醒後,一言不發的在床上躺了整個白天,中間不肯跟人說一句話。直到天色昏沉,林氏怕她一個病人這樣不吃飯不喝藥熬不住,急的厲害。林氏也不敢聲張,李桃兒這病是心病,難道告訴別人李桃兒是擔心三個閨女去做了妓,那就真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想到李廷恩明年就要去考恩科,林氏不願意打攪他,就和李二柱商量把崔嬤嬤請過來。

崔嬤嬤一來聽說是這事兒就道,“二太太叫人把兩位表少爺請過來罷。”

果然一直不搭理任何人的李桃兒見了兩個兒子說了幾句話,就主動開口說想吃馬齒莧。

以前在鄉下,李家人倒是常吃這種野菜,自李廷恩中了舉李家全家搬到縣城,除開林氏時不時會打發人回鄉下弄點野菜回來,李家上下沒人惦記這個。這會兒回鄉下現挖肯定是來不及,無奈之下,林氏隻得讓人去告訴王管家,叫他想想辦法。王管家叫人打聽了好些地方,最後在縣城裏戲子雜耍匠人聚集的魚鑼巷找到了個賣野菜的少年。

稀罕的是,這少年聽說是曲江河邊李解元家的人要買野菜,不肯收李家下人的銀子,隻說要見見李廷恩。要在平時,下人指定不搭理這少年,不過是一筐子野菜罷了,上哪兒還找不著,主子們就是吃個稀罕。可這會兒要野菜是林氏那裏吩咐王管家的,林氏這個二太太不管事,心腸軟是真的。但她是李家頂梁柱的親娘,誰要真不把林氏當回事,誰就真是個傻子。

何況這幾日下人們又被王管家教過規矩。

下人沒法子,隻得將少年帶回去先留在門口,跑去告訴了王管家。

王管家聽說這事兒後眉頭便蹙了起來,邊上一個管事出主意,“這小娃子,咱們大少爺是要考狀元的人,一天看書還忙不過來,拿著筐野菜就要見大少爺,大少爺能見得過來?王管家,咱們多給他幾兩碎銀子把野菜留下來送到灶下才是正經,可不能叫二太太那頭等急了。”

“你去留?”王管家似笑非笑的瞪了那人一眼,立起眉毛大罵,“告訴你們的話都吞進狗肚子裏了是不是。大少爺早就說過,家裏誰要敢占著勢頭在外頭壞李家的名聲,一概賣到隴右去挖鐵礦!別說咱們這些做奴才的,看看今兒回來的二姑太太,你瞧二姑太太哭一場大少爺能不能心軟,大姑老爺在府城裏關一個月了。”

想到至今還在府城生死不知的範鐵牛,還有隔三岔五回門都灰溜溜離開的李芍藥,那下人立時縮了縮脖子。

“唉,二太太那頭也不能耽擱,這麼著罷,叫個人去大少爺那裏問一問,瞧瞧大少爺這會兒可有空當,要大少爺樂意見,讓人進去說兩句話也不打緊。”王管家想了想,決定小心謹慎些。

那賣野菜的少年他也見了,一身衣裳雖說破破爛爛的,不過那模樣看著還真有點麵熟。這幾年上門來的親戚太多了,別說是遠親,就是二太太的親兄弟,那時候上門縮著個腰,滿頭滿臉的灰,看上去比要飯的強不了多少,在門口探頭探腦了兩天,還趴在牆根下睡過一晚上。家裏下人都要去叫捕快把人吆喝走了,結果一問是二太太兄弟,而且二太太見了,事兒還是真的,還能說什麼。興許這賣菜的孩子也是親戚,不過以前找不到上門的機會,這回尋著了,人家就想趁機攀攀關係?

李廷恩此時正在與向尚商量玻璃的事情。

向尚拿著李廷恩的製作法子,將各方都打點妥當好,才開始著手燒製。過了這麼久,燒出來的玻璃不少,卻都沒有玻璃寶瓶那樣的手藝,不是有些模糊就是有些氣泡,不過比起琉璃,是要好得多。隻是向尚一直想要的大塊玻璃,花費了三千兩銀子下去,依舊還沒個動靜,向尚有些撐不住了,隻得來找李廷恩。

聽明白向尚的來意後,李廷恩失笑,“向大哥,你可知當初我花了多少銀子給道長們燒玻璃?”

“多少?”向尚問的有些猶豫,他隱約覺著答案不會是他想聽到的。

“十萬兩。”李廷恩淡然的吐出一個叫向尚頭皮發麻的數字,他視而不見向尚震驚的神情,繼續道:“我在竹炭生意和冰鋪上掙得銀子,除開當年買這宅子,後頭每月留下三百兩家用,我全都填到了泰和觀與那些匠人身上。泰和觀花了我十萬兩,匠人們燒梅瓷花的更多,十五萬兩。”

向尚愣在那兒,木愣愣道:“二十五萬兩,廷恩,你可真舍得。”說完他自己覺得不對勁,“竹炭生意和冰鋪生意向家也在做,可掙不了那麼多銀子。難不成金銀花茶這麼掙銀子?”

“都掙不了,金銀花茶掙的是不少,可也填不上這個窟窿。”李廷恩笑了笑,以前有些保密的事情這時候這沒什麼不可說的了,“師兄可還記得當初袁縣令他們將曲江河邊百姓遷走,把地收到官府的事情?”

向尚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縣衙根本沒那麼多銀子將百姓手裏的地都買回來,那銀子,是我掏的。我用竹炭生意和金銀花茶的份子向錢莊借來的,我借了七萬兩,全給袁縣令他們拿去把曲江河穿縣一段兩岸的地買回來。我與袁縣令他們說好了,這地,我隻要四成,六成給官府。”

看著對麵神色淡然的李廷恩,向尚覺得自己都快被這消息驚傻了,他胡亂掰著手指頭,在那裏算了半天,大聲道:“四成,四成是你的,後來這邊的地價可至少是原先的十倍。”他越說聲音越大,“就連我爹,也花費了三萬兩在這兒買宅子,還是兩進的,以前這裏這樣的宅子頂多值一千兩。這還算是便宜的。”想到曲江河與武義河再有兩個月就要徹底連通運河水道,將來在曲江河就能直接運東西去南邊,還能順著運河自淮揚出海,曲江河到時會更加攀升的地價,向尚心疼的直打哆嗦,“你,你老實告訴我,縣城東麵正修的碼頭那邊的地是不是你也買了?”

李廷恩手裏捏著精致的瓷杯,望著向尚輕輕笑了笑。

向尚徹底憤怒了,指著李廷恩跳腳大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氣的在書房裏直轉圈子,“去年碼頭開始修建,河南道多少人家全都攆到縣裏來要買碼頭那邊的地,結果縣衙又說賣完了,我爹他們成天在家裏琢磨到底是哪個王八蛋下手這麼快,合著都是你啊。你把地全都買完了,弄得我連找個地方建庫倉都不成。李廷恩,你行啊,這麼大的生意,你就自個兒獨吞了,你當不當我是師兄。”

李廷恩看向尚氣的不輕,也不著急,隻是放了酒杯,淡淡問了一句,“師兄,我告訴了你,向家就真敢下這賭注?”

向尚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