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到後頭,範氏的大嫂盧氏沒辦法支支吾吾暗示李家給些補償。
範氏倒肯給銀子,橫豎這銀子她總有一日是要從李廷恩身上撈起來的,不過盧氏獅子大開口居然管範氏要二十兩銀子,氣的範氏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要舍得花這麼多錢不如買個丫鬟回去,用得著弄個四歲的丫頭片子家去白吃白喝?
範氏氣的在範家跳腳大罵,盧氏想著不能得罪這個大姑子,往後還得指著人家幫扶。眼下舍了以後每月三百文的幫補就沒了,到底以前李家這門親能走下掙長久的好處。何況四歲的孩子再如何也幹不了多少活還得吃飯,自家又有了親孫子,隻是想著往後的彩禮心痛。
一番討價還價,最後範氏肉疼的給了盧氏三兩現錢,允諾隔兩日再送五升栗米,五升苞穀來,盧氏這才叫人將三丫從河邊喚了回來。
自打到了範家,李廷恩就一直冷眼旁觀看著範氏出麵去和範家吵鬧,一直到看見一個渾身補丁,瘦的皮包骨頭,端著個裝滿衣服的大木盆的小女娃出現在屋門口時,他心口隻覺得被什麼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痛的難以呼吸。
那麼小小的像是被風一吹就要倒的孩子,怯生生站在那兒,脖子上還有一道長長的沒有結疤的口子,縮著手埋著頭,明明應該是春天的嫩芽,看上去卻猶如枯樹枝,渾身上下沒有一點活氣。
李廷恩忍著酸澀,慢慢走過去在她麵前蹲下身子,看她不安的搓搓腳尖往後退,他緩緩伸出手溫和的摸了摸她枯黃的發尾,“三丫,我是大哥。”
三丫茫然的看著他。
範山子的媳婦小盧氏從背後推了一把三丫,尖聲道:“過去,你親哥來接你了。”早就不想養這個賠錢貨了,都有親兒子了,要不是看這丫頭還能每個月得來幾百文又能幫著帶孩子,早就把她賣了。
彩禮錢有賣給牙婆得來的銀子多麼?
小盧氏一說話,三丫就嚇的身子輕輕瑟縮了下。
透過那身寬大的衣服,李廷恩敏銳的發現三丫肩頸上有一道道幹了的傷疤,眼中寒光一閃,複又溫聲道:“三丫,大哥接你回去。”說著慢慢去將三丫手裏的大木盆拿了放到地上。
三丫沒有反抗,李廷恩直覺這是個好現象,他就找了話跟她說分散她的注意力。
“家裏有姐姐,有弟弟妹妹,還有爹娘。”
“大哥給你買了鎮上的點心,等過年大哥帶你去吃糖畫。”
“娘給你縫了新被子,姐姐給你做了布老虎,爹刻了木頭雞,木頭鵝,家去了咱一樣樣的玩。”
三丫以前隻聽人打罵她的時候說過她不是親生的,她才幾歲,似懂非懂的,慢慢的隻是領會到好像她不是這家的娃,眼下李廷恩用這樣溫和的口氣哄著她,她就放鬆了警惕心,終於被李廷恩一把摟在了懷裏。
起初三丫還掙紮了幾下,不過李廷恩現代時候在孤兒院就幫忙帶過小孩,熟練的在三丫背上溫和有節奏的拍著。
不用打水,不用割豬草,不用沒完沒了的洗衣服,也沒有時不時敲在背上的棍子,打在臉上的耳光,還有人哄著抱著,三丫覺得太舒服了,很快就疲憊伏在李廷恩肩頭上睡著了。
李廷恩抱著懷裏瘦小的磕手的三丫,仰了仰頭,猛的站起。
李大柱與李光宗都沒說話,他們兩人又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來三丫在範家的日子可不像範氏說的那樣好。
李光宗看看還氣咻咻的範氏,心裏十分愧疚。李大柱看李廷恩抱著三丫不說話,就道:“廷恩,把三丫給我,你哪抱得動。”
李廷恩拒絕了,神色淡然,“沒事大伯,就一小截路,抱上牛車就行。”說著看也不看範氏,徑自走了。
李大柱沒法子,扭頭看李光宗還在那兒勸範氏,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三弟,趕緊走了,在那兒跟人瞎扯啥。”
“哎……”李光宗應了聲,拉著範氏往回走。
範氏一邊走一邊還嘟嘟噥噥,“虧了虧了,那麼多銀子就換回了個丫頭,往後還得辦嫁妝,哎喲,要了老命了。”
牛車慢慢行著,根本沒人理會範氏,李光宗看看李大柱,又看看李廷恩,尤其是李廷恩,一直垂著頭一言不發,李光宗心裏直打鼓。
不知道為啥,他這當叔叔的一直就覺得這個大侄子比李火旺這個親爹還叫他懼怕。
他不由拉了拉範氏。
範氏這才順著李光宗的目光看到李廷恩,見他一直緊緊抱著三丫,神色冷凝,心裏呸了聲,身子卻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登時不說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