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人之將死,若為情困,或怨或傷,或悲或怒,或不甘或心灰,遠方會出現一頂紅轎子,抬轎子的人身著紅衣,不見其貌,難辨男女,載人與地府焚心界,見焚心者,焚心。因而解人之情苦,渡人過苦海。其言真假,難以辨別,其中因由,唯焚心人知曉。

“小姐,有人來了。”一名紅衣男子站在門口對木屋內的女子恭敬的說道。

“知道了。”

紅轎子從天邊飛來,停在木屋前的一處空地上,轎子剛落地,抬轎子的人便憑空消失了。轎子裏的女子輕輕的掀開轎簾,邁出轎子。她剛邁出轎子,那轎子也與方才抬轎子的人一般,消失不見。剛下轎子的她,呆在原地,不見有什麼舉動。

“進來吧。”一聲平淡的聲音從屋內傳出。

女子提起裙角,抬步走上麵前的木梯,進入木屋內。女子名喚莫瀟瀟,身穿墨綠色長裙,裙角繡著一株木蘭,一看便知是大家閨秀。她的心口處有一抹暗紅,遠看似寒冬裏盛開的梅花。但那是早已風幹的血跡。她,是被心上人,一劍穿心而死的,衣裳上的血跡還保留著事情的結果,保留著她對她心上人的恨意。

“你,是焚心者嗎?”莫瀟瀟看著坐在椅子上,穿著素白色長裙的女子。女子的青絲隨意的盤在頭上,插著一根竹青色的簪子,簡易的模樣卻生出一絲悲涼的意味。

“是,你恨他麼?你,想要如何?”

“我想要如何,便能如何麼?”

“是。”

“代價是?”

“如願的代價是你愛人的一顆心,之後,無論多少個輪回,你都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你將孤獨終老,永遠如此。”

“永遠?”

“是,永遠。你將不會再愛人,不會對任何人生出感情,無情無念,即便如此,你仍要焚心麼?”

“也許吧!若以後他的身邊不再是我,那還能不能愛人又有什麼區別呢?還會不會愛人又有什麼意義呢?”她像是在問焚心者,又像是在問她自己。

“你的期望是?”

“我要他下一世與我嚐一樣的苦,嚐一樣的痛,要他身處我的位置,過我的一世。”

“隻是這樣,值得麼?”

“是。”

“在施術之前,你,說說你的故事吧!”

我和他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小的時候,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便訂下婚約,待我們長大,他便要娶我。

我八歲那年,他十歲。男兒誌在四方,他被父母送上山,拜師學藝。他說,待他學成歸來,功成名就,他便要鋪十裏紅妝,娶我。

他上山的那八年,我在家學女紅,學詩賦,學著女兒家要會的一切事情,癡癡的等著他歸來,想要嫁給他。等待的時光總是漫長的,雖每年都有書信往來,但那八年真的很漫長。等待的時光總是寂寞的,所以收到他書信的那一刻是我每年裏最開心的時刻。我信他,我信我們的情義。我知道,他會回來,會回來娶我。八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女子十三便可出嫁,同齡間的女兒家皆已成家,唯剩我仍抱著他的書信癡癡等待。我以為,隻要八年一過,等待我的隻有幸福的日子。

隻是,他下山的時候卻還帶著他的小師妹。

接他下山的那天,風很大,我穿著繡有蝶戀花花紋的青藍色襦裙,溫文爾雅。站在山下等待著我的心上人。他一襲墨黑色道服,風度翩翩,迎風而立,他還是我的心上人,還是那樣的讓我癡迷,讓我所喜歡。

我以為一直都沒有變,直到我看見他身後,跟著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子。

原來八年的時光,還是改變了什麼。隻是,那時的我陷入重逢的喜悅中,未曾察覺個中變化。他說,那是師父臨終前托付給他照顧的——他的小師妹。他說了,我便信了。那隻是他的小師妹。但凡他說,我便信,可那不止是小師妹啊!為何我那個時候沒有發覺,為何我沒有發覺。

小師妹隨他回到他的府中居住。一開始,他仍舊是日日往我府中跑。我與他情深義重,隻是相聚的時光裏總有小師妹的身影。

他憑借著從師父那學來的武藝,考上了武狀元,他,當真鋪十裏紅妝娶我。出嫁那天,我穿著我精心裁剪的嫁衣,穿戴著鳳冠霞帔,踏上了他迎我的紅轎子。那轎子比適才的紅轎子還有華麗。街上鑼鼓聲震天,枝頭上的喜鵲高聲的道著祝賀。

我成了他的妻,他成了我的夫。我們有了自己的家,隻是這個家裏也有小師妹。他說,他要努力幫小師妹找到好歸宿,在此之前,小師妹隻能跟著他,他一直隻把小師妹當做自己的妹妹。我還是信他,還是信他。

我過了一段幸福美滿的時光,那段時光現在想來,或許隻是臨死前的甜蜜罷了,隻是死囚的最後一頓晚餐罷了。開始發生變化是在一年後,他開始晚歸,開始與我疏遠,我們之間的交談越來越少。我以為他在仕途中遇上了阻礙,隻等他來與我述說,我便得以寬心。可我忘了,府中還有小師妹,我忘了這一切許是變心的前奏。直到事情發生,我仍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