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錢三娘的宿醉持續了有一整天。惡心暈眩將她折磨下定了以後少碰酒的決心。
一手撫著額頭,一邊壓抑著嘔吐的欲望,她慢慢的朝書房挪去。
此時已漸近黃昏,樹影稀疏落在地上,斜爬上熟悉的繡了柳葉針腳的深藍袍角。
秦梓書手端一碗熱氣騰騰的酸湯,微笑招呼道:“正是你愛的,快來趁熱喝掉。”
一早醒來就被那些醒酒湯薑湯之類灌了一肚子,錢三娘怎肯就範,揮揮手就要讓他拿走,卻因動作大了些又引起一陣惡心。
一時忽又覺得陳醋的酸味聞了舒服許多,便順手接了過來抱在懷裏,低頭嗅著晃進了書房。
房中眾人等了半晌才見主人捧著個描了蘭花的瓷碗,駝背眯眼一幅頹喪模樣姍姍來遲,全部石化當場。
一向淡然處世的季文翰也沒能維持住風清雲淡,遞在唇邊的茶盅微微僵了一僵。
遇事永遠不忘跟錢三娘作對的青衣自然是從頭到腳的又將她鄙視一番。
秦梓書跟在她身後將眾人的形容盡收眼底,此時早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丫頭不論私下裏怎麼鬧,在人前總是一副知事懂禮的規矩模樣,沒想到隻一次酒醉竟然就撕去了她的偽裝。早知這麼簡單,自己早些年該哄她喝酒去,好卸了她的偽裝。
錢三娘前後的心緒變化豈是秦梓書以為的這麼簡單?他心內所想也不過自以為是罷了。
隻世間事多是如此,每件事在每人心內都有不同解答,卻分不了對錯。
宿醉的難過讓錢三娘無暇顧及各人反應,隨意尋了個位子便窩了進去,抬頭卻正對上季文翰,秦梓書也連忙跟了過去。
錢景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道:“三娘啊,你一個女兒家的,以後還是少飲酒才是。”
錢三娘雙手墊著下巴趴在座位旁的小機上,那碗酸湯就放在臉旁。有氣沒力的嗯了一聲,吧嗒吧嗒眨了眨眼。
仍是覺得頭暈,便索性將眼閉上。
錢景麵上全是心疼之色,忙吩咐門外候著的丫鬟吩咐廚房:“小姐的晚飯準備的清淡些,燉了她愛吃的魚粥來。要燉的細細的才好。”
丫鬟領命去了,錢三娘忍住惡心,強撐著抬頭衝上位那個雖知自己不是親生,卻對自己萬般疼愛的爹爹甜甜一笑,撒嬌道:“爹爹叫女兒來有何事?”
錢員外略略思索,又觀一眼公子麵色:“再有半年你就要行笄禮,在此之前,可願到處去走走?”
錢三娘愕然,笑容僵住。
雖說這世界並不十分封建,但放眼大興這多年,哪有父母放仍在閨閣的小女兒獨自出門行走的?
不過這倒是很合自己的心意。在這小小虞城悶了十幾年,如今既然決定放開,也該好好出去看看這個世界。
但如此一招,會不會就引起了什麼故事?
她心內千回百轉,不曾留意房中忽然安靜。
雲蔽夕陽,透窗將陰影點點覆上書桌,將時光流逝描繪的刻意。
“靜慧公主昨晚失蹤你可知道?”對手中新茶研究甚久的季文翰忽然出聲打破平靜,將兀自沉思的錢三娘嚇了一跳。
“昨晚眾人散去後你曾單獨拉了她要說悄悄話,半個時辰後隻單你一個被府裏派去的人接了回來。自那時起便再沒有人見過公主。官府已連夜派人去尋,錢府與冀王府也散了人出去尋了一日,至今還未有消息傳回來。”
語音輕卻奇穩,速度不快卻不帶任何情緒,如同光滑如鏡的湖麵沒有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