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華愣愣坐在榻上。不言不語，眼淚卻落個不住。
季文翰似是明白她的傷心，也靜靜靠在一旁陪她坐著。見她失神落魄，忍不住伸手輕輕將她攬在懷中。
裴若華強忍了許久的傷痛在那帶了熟悉香氣的溫暖中瞬間潰堤。
她伏在季文翰胸口哭得認真。那發泄的哭聲裏有自己被背叛的痛，被親人拋棄的傷，有異世重生的怕，有身入棋局的驚，有身不由己的恨。足足哭了半個時辰才漸漸收住。又紅著眼睛愣怔許久。
看室中燈火未及處一團團墨色濃密的彌散開來，翻騰著將這夜越染越黑。她深吸一口氣，閉眼吐出三個字來。
“對不起。”
“嗯？”
裴若華伸手摟了季文翰的腰，把臉更往他懷裏埋去。他的味道讓她莫名心安。
季文翰看著她的發髻，聽她帶了濃重的鼻音嗡嗡道：“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那麼任性了。”
他伸手順一順她身後長發，並不做聲。
“謝謝你放過梓書。”
裴若華腫著雙眼抬起頭來。見自己將眼淚鼻涕抹了他一身揉的皺皺巴巴，不好意思的指了指那片狼藉道：“你要不要換件衣裳？”
季文翰微微皺眉起身去了外室。再進來時又是一身不沾塵埃的雪白。手中卻多了個漆盤，上麵擺了個天青色的茶盅。
他點點頭將盤子遞了過來。
裴若華哭了那麼久也是渴了，接過湊到唇邊灌一大口。沒料到杯中茶水幾乎滾燙，一時間舌頭又痛又麻說不出話來，隻好委屈眨著泛淚的雙眼巴巴望著眼前的季文翰。
季文翰看她的可憐樣子即刻皺眉呼喚青衣，嗓音中有著一絲薄怒。
屏風後繞出一個青色身影來朝著他行禮道：“青衣在。”
裴若華探頭見來人麵上不屑，察覺自己窺探的目光後還丟來一對白眼。知道他必是記恨早前自己不聽勸告惹來麻煩，便扯了扯季文翰的袖袍衝他搖了搖頭，然後舉起那杯茶討好的笑笑，輕輕吹著，忍著舌頭疼，一小口一小口的啜。
季文翰卻接過她手中的茶杯重重置於桌上。“換了。”
青衣拿眼睛狠狠挖了眼那躲在公子身後裝可憐的人，才應了轉去備茶。
裴若華再偷偷扯一扯季文翰的衣袖，瞄一眼他緊皺的眉。
“嗯……那個……青衣是在替你不平。你別生氣了。是我活該。”
青衣送茶正巧進來，順口接道：“難得你還知道你自己是活該。要我說主子就不該管你，讓那……”
季文翰一個眼風掃來，他連忙住口，將手裏的茶遞了過去。
“謝謝青衣。”裴若華感激的笑笑，竟是難得的沒有回嘴。
如此一來青衣倒也覺得不好意思，隻哼了一聲，將桌上的熱茶收起後便出去了。
裴若華飲了兩口茶才幽幽的歎了口氣道：“我竟是傻了，不曾看出向雪對梓書的心意。”
“那你覺得她可曾看出秦梓書對你的心意？”季文翰目光定定望著她。
裴若華先是怔了怔，隨後垂下眼簾望著手中冒著熱氣的碧綠茶水，一臉落寞的搖了搖頭。
“你……”
裴若華忽然眨了眨酸澀的雙眼打斷季文翰：“向雪身世淒苦，自跟了我便不曾有二心，我必是信她的。不論怎樣，她不會害我。”
她一邊說一邊握緊了手中茶盅，麵色堅定。
“我沒說她會因為秦梓書而背叛你。隻是你可曾想過為何秦梓書會利用她？”
裴若華聽擰了眉毛，咬著嘴唇想了半晌道：“向雪單純但也不傻，梓書若要做局害我，她略想便知。”
過了半晌她才緩緩開口道：“一切根源都起於我。我早就發現了梓書對我的情意。卻想說他許是因為從小與我親近，所以誤把親情當作愛情。我以為等那個能夠影響他喜怒哀樂的人出現，他自然就會明白過來的。”
話此處她腦中竟浮現出秦梓書恨聲所道的“造化弄人”四個字來。又引得一陣鼻酸。“……看來是我太過逃避，反而害得他更加偏執了。”
一顆晶瑩的淚珠落入茶水，濺起幾滴水花。
季文翰接過茶杯放在一旁，抬手拭去她眼角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