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喝茶。”裴若華恭敬的奉上茶水後便立於裴颯身側。在座諸位都是長輩，她雖身份不低，卻也不敢落座。
博雅身為貴賓自然被奉在座上。他照舊是歪在軟枕上斜眼打量她。
早上的禮服已經換下，不過衣著已是與往日常見的不同了。
綴珠長裙及腰處鉤花細帶係出寰寰楚腰，外一件繡滿紫薇的寬袖罩紗袍將過分柔美的身姿半遮住。明媚的少女便多了幾分成熟沉穩。隻發鬢仍是簡單隻釵著那支碧玉海棠釵，身上便無其他瑣物。
他眼神在那釵上一轉，將細瓷茶盅端在手裏，掩去唇邊冷意。
“照若華這般說，咱們今日便提了他們來審吧。”
裴若華很想看說話的人。隻是這室內男子眾多。自己如今仍是小輩身份，自然不能與之一一對視。更不知有多少不懷好意的目光時刻注意著要查找自己的錯處。隻得仍垂眉低眼的立著注意聽都說些什麼
，也不敢擅自言語。
不一會兒聞鎖枷之聲，便見有人領了慶州一幹人等都跪在了堂下。
還未等人開口，她更未來得及細看。那劉睿便跪著上前叩頭道：“小人冤枉的。”
言及裴若華被孫家長工李執兄弟教唆汙蔑他私扣典當之物並做下假賬諸事時更是聲情並茂，涕淚直流。
莫說別人，連裴若華都不禁都信了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蠢貨，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竟如此對待自己家的好職員。再想起他那日與自己對峙時的無賴模樣，心中厭惡更生幾分。
掃一眼一旁的楓哥。見他垂著頭，不論劉睿如何搬弄是非，隻是一言不發，便知道這處裴京已經打理妥貼。如此隻把劉睿拿下，其餘瑣事便可迎刃而解。
她耐了性子待劉睿將那一通混賬話說完，抬手拎起身旁紅玉且梨枝手中捧著的本本賬簿便朝地上的人丟過去，口中冷笑著道：“若照你說，你竟如此這般的冤枉，那可真要抓好了機會跟在座各位家長們辯白辯白。”
裴若華說著手中打開一冊，翻至標記紅色圈記的幾頁。
“這東西貴賤，長短當期利息都皆有不同，我且不問你為何市價三千的璃玉眼當作五千，隻當你是收了極好的東西。可這三月當期，如何又改作三日？你是打量我不識字麼？”
那些賬冊一本本的極厚。她一連摔了幾本出去，都隻將背脊丟向劉睿，將他唬的左躲右閃，好不狼狽。如今再一扔是拿捏的剛好，書頁在他臉前合起落下。吧嗒一聲倒似是給他甩了個巴掌。
隨手再執一本翻開道：“半年後五千的璃玉眼又做三千賣出。”明亮的大眼眯成狹長：“你莫誑我不諳世事。在座眾位家長們可不是好糊弄的。這幾年的帳中如此的做法有幾何你自己心裏清楚。”
她話剛至此，見劉睿又要開口胡謅。便伸手將一卷白帛劈頭丟了過去道：“這上麵已詳細將你近十年來高買低賣的三千二百一十五件物品與當時市價一一列明。你還有什麼好狡辯，我倒是真的要好好的聽聽了。”
這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一句接一句並不給對方辯解的機會便直接將路堵死。引得博雅對她不禁看了又看。
平素見她不是胡說亂笑便是悶不吭聲。今日倒是見識了她的另一麵。
原本百無聊賴的臉上便多了一絲玩味。
一旁靜默了許久的裴翊忽然開口道：“賢孫女莫怪我多嘴。這賬目有問題是不是真的咱們也需要再看過。但他口中所說你與外人聯合欺侮家奴之事依我看你還是解釋一下的好。不然惶傷了奴才們的心，以後咱們如何治家服人呢？”
裴若華心中呸一聲罵他老不要臉。麵上卻笑道：“這個更是好說。不過……”
裴翊見她接的輕鬆，原本麵色不太好看。再聽她一個不過，眼中竟有了幾分明亮的笑意起來。看的裴若華也不禁想樂。
“……不過這其中沾帶了幾位官府在職人員的聲名。我細說無妨，若有哪位長輩不信我，需要查證也可。隻求家長們莫要聲張出去，傷了好人的體麵。”
“哦？”一旁有人似是起了興趣。“你且說說。”
裴若華看一眼爺爺的神色，似無不妥，便開口將那龍鳳佩之事從頭到尾細述一遍。隻劉睿與縣衙中的幾位串通做戲分贓的事僅一帶而過，卻也點明若需查證，自己自然交的出誰人何事來。
片刻沉默過後。有人開口道：“撇下分贓之事不談。誠如劉朝奉所說，這玉佩的故事極可能是李執兄弟編了騙人的。”
隻是這人話音未落。一旁一直靜靜跪著的自家常春樓的方掌櫃開口道：“回稟主子，這龍鳳佩雖無人見過，卻是咱們街坊鄰居都大致聽過名堂的。那李執家中祖上也曾是個做官的大族。說那玉佩是祖上留下來的，斷不能賣的寶貝。也曾有人去他們家高價求取，都被拒絕了。之前還曾有賊人去他們家偷過，不過不曾得手罷了。”
“可這事終是查無可查。這龍鳳佩從未有人見過。誰又能說明真假呢？”一個清脆童聲利落開口。裴若華一時不查竟不知是那雙胞胎中的哪一個。
見劉睿的那死灰般慘白的臉上竟然有些緩和之色。裴若華心中一擰，開口道：“那便在這裏擱下。咱們論論博雅公子賞給順子的那枚扳指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