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的府邸自然大氣，光門臉便抵得上自家裴府的幾個大。
裴家雖然有錢，卻隻是商賈，亦不便誇張。當然進了府內的精致奢華自然就另當別論了。
她挽著商致遠的胳膊四處打量，計較著與自家的不同之處，正看得津津有味，想去見識見識這州府的前廳，卻聽身旁千敏道：“若華，今夜前頭有些大人在，咱們隻在後園活動。”
說著引了自己往一旁的垂花門過去。
穿堂入院。裏麵竟已備至齊全。
院落雖比著自己裴府占山的擺設欠缺些角度上的美感，但其中亭台樓榭也一應俱全。簡單卻也錯落有致。
水中突出一方角亭上書落雲。四角懸掛燈籠，怕夜風太冷也掛了帳幔，很有幾分飄逸之感。
先行入門的幾位都已各尋了位置坐下。外頭屏風又錯隔開幾桌。裴若華邊走邊回頭道：“咱們不曾有那麼多人，如何擺了這麼多桌子？”
前方一女子接口道：“還不是聽聞裴小姐您今日要來所以忽然多了許多自己尋上門的。”
那女子看來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容貌氣質可數中上。
千敏道：“若華從未出席過咱們任何活動。可是有不少人傾慕你的詩名呢。今日既被我們請了來，自然有人慕名而來。”
裴若華一麵陪著笑臉入座，一麵拉緊了商致遠小聲道：“什麼仰慕者？真的假的……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等不到回答，抬眼見商致遠似乎憋笑憋紅了臉，一抹粉嫩斜飛上眼角，忍不住伸手在那玉潤的臉頰捏一把道：“竟敢取笑長姐，真是夠了你。”
他也不躲。墨樣漆黑的眼映出燈籠的微微紅光，瞳孔中飄散的大雪也染做了粉色。裴若華看的驚訝，卻不防身後一人道：“裴小姐上元節與聖上遊湖時有一絕句，當時驚豔眾人。可否求問全文為何？”
呃。
她翻個白眼，麵上堆笑著轉過頭道：“哪裏哪裏，公子過譽了。”頓一頓，麵色尷尬中略帶了遲疑：“什麼絕句？”目光落在一人身上。若說這人也算是風姿俊傲，不過看多了美男的她早已審美疲勞，也隻能給他分個中等。
衛風聽她如此一說，以為是傳言有什麼差錯，卻想想這話由父親大人那處傳來，應是不錯的，便心中有了些怪異，將裴若華細看一眼才開口道：“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
裴若華頓時無語。雖然對這事沒了印象，這詩句卻是錯不了的。她訕訕轉頭去看商致遠，卻見他正瞧著手中那她塞過去的折扇，寶印上赫然題的正是那兩句詩，旁邊還題著若華兩字。
臉上頓時燒了起來。
她是真不願再去偷盜各位大人的詩作了，這小賊做的……
諸人見她臉紅，皆是一怔。心內卻又各自有了計較。
衛風就坐在裴若華身側，自然看得到她是對著自己的扇子紅了臉。心中不由有些洋洋自得。
不料一旁商致遠卻將扇子展開道：“姐姐方才說這畫有些欠缺之處。需明‘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八字的真妙，致遠也深以為然，不知風公子作何想法？”
說著竟是把扇子遞了回去。
在座諸人皆換了顏色。
裴若華則是心驚他怎麼把自己私底下跟他品論的話說了出來讓人沒臉。衛風當眾被這樣的話掃了麵子，臉上自然尷尬。
裴若華幹笑兩聲，正不知如何自處，始作俑者卻是笑的一臉無辜，恨的她牙癢癢。
正是靜默殺人的難挨時候，剛才說話的女子開口道：“這評價卻也不錯，”話鋒一轉，“風公子的畫原就不是最拿手的，比著悠然公子自然差些，不過小姐不妨與風公子對下詩詞，這個他倒是不錯。”
我的媽，你們可放過我吧。
裴若華忙的端起酒杯，清清嗓子道：“近日家事忙，也無心作詩……”話剛到此處，便見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了些變化。
心下急轉，詩社對她幾請不到。今日才出現一下又走了。晚宴來了又不肯作詩。架子確實端的大了些。
“咳……咳……今夜不如各位就放手比試，若華不才申請做個評判。改日待時機合適也做個東道，再回請一社向各位告罪可好？”
裴家雖說是一屆商賈，少與官家沾帶，卻更因為如此知道在名聲束下之處花費心思，所以並不似平常的商人不得體麵。再有她鋪了東道的賠禮在後，自然沒人與她計較，隻聽亭外幾人忙連聲道好，更有人端了酒杯來與她說話見禮。
裴若華一個一個回敬，滿口應著“一言為定。”一圈下來，雖說那酒力微淡，卻也不大舒服起來。
待各人選了題目作詩。她便尋了個借口甩了跟著的小丫鬟，躡手躡腳閃去了前廳方向。
雖說院內燈火通明，她輕功也已不容小覷，卻因為少做這等偷偷摸摸之事，心內忐忑，不消幾步便轉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