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初靜。
那群宮人行過處尚有些餘跡可尋，她一路走來也不曾麻煩什麼。
待轉出一處殘柳斜風的遮擋處，眼前便掃出明亮的光影來。
沉寂如墨的夜色中，一座高闊大殿矗立眼前。殿中燈華正盛，映出正前額上金光閃閃的霄暉殿三字，廊前簷下還暈著點點遠空的妖紅，似是火光，又似血色。
裴若華抬手揪緊領口，端緊手中燈籠小心翼翼的拾階而上。
殿中竟空空不見一人。
隨著行入大殿深處，她胸口中的跳動聲清晰傳來。
忽而微風一陣扶額而過，鼻間嗅到一抹血腥氣，耳畔似聽到微微的銀鈴之聲。
那鈴聲分明是剛才自己聽見過的，隻是現在少了最初的歡快跳躍，有了些死氣沉沉。
她疾走幾步掀開眼前厚重的鮫綃帳幔，映入眼簾的便又是一地死屍，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將她嚇得手中的宮燈跌落在地。
那滿地的殘肢中還依稀分辨的出幾位宮人打扮的女子，前一刻自己才親眼見她們嬉笑怒罵，這瞬間便是麵目猙獰的再也說不出聲了。
師父。
慌亂間她心頭一緊，嗓音澀啞的張望四顧，“師父。師父。師父，你在哪？師父。”
因怕高聲呼喊惹人注意，她隻能壓低聲音低低喚著。卻尋著大殿找了一遍，根本不見人跡，口中呼喊便越發淒厲。
“師父。師父。”
她此刻已顧不得自己是偷偷進宮要盜什麼的女飛賊，隻記得師父替自己來了霄暉殿此刻卻尋不見了人。腳下已有些踉蹌。
一路兜兜轉轉又尋出殿去。夜色沉沉，濃若玄墨，偶見殿頂簷上蒼白積雪隱映幾處紅光金色。黑影撞撞，幾隻飛鳥低空撲翅而過。雖無夜風，卻冷得讓人骨子裏發寒。
她再運氣足下輕點越上殿頂。四處眺望卻仍是一無所獲。
師父究竟會去哪呢？
愣怔中忽見東邊一處明光大盛，嘈雜聲響傳來，她便連忙朝著那廂飛奔而去。
行近處隻見遍地的人馬，簷上皆立滿手持弓箭的兵士，心中更是雷如大鼓，腳下一軟差點跌了下去。
許是她命不該絕，自救的本能起了作用，踉蹌之下竟鬼使神差轉換了步法。不僅挽救了自己下落之勢，且硬生生避過身後一柄刺來的利劍。
待她險險穩住身形，驚詫的目光從那柄泛著清冷銀輝的劍尖掃向來人。
那人眸中閃過驚訝後開口道：“小姐當初便是用這一招與那妖女換了身份麼？如此絕妙的步法小人兩次得見也算無憾了。”
裴若華一麵躲避他襲來的劍招一麵口中急問：“你說誰是妖女。怎生好好的卻出口傷人！”
馬龍並不多說，手上挽起劍花急揮，逼得裴若華四處逃竄。她腳下早已疲軟，內力將盡，如何還撐的住。
卻聽身後來人喝道：“馬龍住手。”她一時驚詫也是，力竭也是，竟重重朝下方墜了下去。著急慌亂間有隻手扶在身側將自己攬住，兩人穩穩落在殿頂屋簷上。
熟悉又陌生的氣味掀起她掩蓋在記憶裏慌亂又壓抑的情緒。
“梓書你怎麼在這裏？”她啞著嗓子開口，伸手將不著痕跡的將他推開。
再掃一眼遍布各處的人馬，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疑惑之處。
今夜入宮並未遇到攔阻，甚至自己剛才行往霄暉殿一路都不曾見過巡邏的守衛。心中更是焦慮起來。
“我還要問你如何在這裏，怎麼還穿這樣的衣裳？若不是馬龍開口我都不曾認得出來是你。”秦梓書說著目光卻從她微敞的領口內一抹暗色一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