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祿街再一路往南,買賣的商戶便多是些金石玉器木頭作坊,倒沒了前頭那些店鋪的熱鬧。
前幾日的大雪早已消化的不剩什麼。偶爾見幾點殘雪混了汙泥,也看的人心生厭煩。
裴若華邊走邊出神。耳旁那些商販們叫賣與百姓討價還價的熱鬧漸行漸遠。
她在心中為自己辟了塊淨土。慢慢分析局勢。
多得當時順手從孫家搜出的書信,裴翊被族中論了事。裴珍放任二夫人欺辱發妻致死的事是早些年就被裴颯給掀了出來的,自然也就沒了繼承裴家主位的資格。如今雙胞胎兄弟還小,自己這裴家長小姐的位子越發穩了。鋪上有爺爺和裴京幫手,她借著前世的記憶偶爾提出些什麼都會被當作新奇點子給裴家名下的商鋪熱鬧一陣,名聲也漸漸大了起來。
這樣算來裴府的事情也算是告於段落。隻京中當時自己匆忙回來前的扔下的諸事仍似瓊坊城南偶遇的那間破廟一般淩亂衰落。
那麼多未知和秘密就被她留在那裏,落滿灰塵蛛須。她不曾動,也不敢動,仿佛那些塵埃之下隱藏著什麼怪物,一旦出現就會吞天滅地。
她隻知道自己很害怕。
“裴小姐。”
前方來人在自己身前站定。既驚且喜的喚了聲自己的名字。
裴若華收斂心神打量過去。
“衛公子。”她行個禮,卻又微微側臉咳嗽兩聲。
衛風見她消瘦許多又那般憔悴,心疼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想上前扶她又怕唐突了佳人。隻將手中扇子握的死緊。
“今日天冷,小姐怎麼會出門?”
裴若華想說什麼,卻更猛烈的咳嗽起來。
衛風忙道:“小姐走了這半天,不如進去喝杯茶暖暖身子可好?”
裴若華順著他的手勢一看,見了清風明月閣的牌子才驚覺自己竟然走了這麼遠。怪不得身上腿上都酸的泛疼。
遲疑了一下,便點頭應許。三人便進去。
衛風一路先行,知道裴若華是在家中悶了才跑出來,特意安排了臨街的房間。叫人開了窗卻隔一層紗簾遮風,更將炭火燒足。屋子裏倒也不冷。
待讓裴若華入房中坐下,他心中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早上出了裴家的胭脂鋪又跑了幾個地方都買不到什麼新奇的好物,隻得去銀樓撿了幾樣別致的首飾叫小廝帶了拜帖送去裴府。這都已經過了半日也沒得消息,還以為又是不得見了。卻見小廝送了消息來說小姐去了南街。自己將信將疑的尋來這裏,巧遇佳人心中何止雀躍。更不知把“有緣千裏來相會”這句在心裏默念了多少遍。
“我見你如今還是微恙,大夫可交代了為何?可有了養身的法子不曾?”
裴若華見他關切自己,少不得與他應付幾句,目光卻是一直望向窗外。
說不過幾句衛風便將話帶到了秦王府那晚。
“……若華你忽然就不見了。可是急煞了我,尋了好幾日。也曾到府上打聽,後來方知你上京去了。”頓了頓又道:“左相大人可好呢?”
一旁的紅玉被他這個榆木疙瘩氣到要死。這人竟是不曾聽說京上的事情麼。哪壺不開提哪壺,究竟是要跟小姐攀談,還是存心故意要把給人氣走呢。
裴若華望著窗外不答。紅玉正要說些什麼將話叉開去,卻見她忽然開口道:“澄鴻公子可曾遞過貼子?”
冷不防這樣一問,衛風愣住不知為何。一旁紅玉連忙回道:“有的。”
“你去請他上來說話。”
衛風順著裴若華視線看過去,見一白衣雍容、蘭芝玉樹的俊公子帶著位青衣書僮行在路上,引得路人頻頻側目。正是自己早上在脂粉鋪見過的兩個。
紅玉下樓前朝衛風狠狠挖一眼,後者被瞪得有些發毛。
知必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卻又不太明白。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做聲。
其實他不過是想安慰裴若華莫要為北堂家獲罪的事情傷神,心意是好,卻沒想犯了裴若華忌諱。
“之前事發突然,讓公子擔心了。”裴若華忽然以茶代酒抬手向衛風一敬。皓腕映著翠色的玉鐲更顯得凝白柔潤。衛風看的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