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閣
陳國的機要重地。大致祭天,小至求雨,陳國國君都要往這裏來求見無機老人。
夜色將深,仙霧繚繞的閣內頂樓,一個清亮嬌軟的笑聲順著未掩闔的門縫與亮光一處透了出來。
“粉多些,待會兒好順帶嚇唬下今夜當值的小芥子。”
“小姐你又這樣淘氣。真不怕無機老人將你趕出去啊?”
“切,老子出不出去可是他能說了算的?笑話。”
“小姐。。。。”
“吱呀”的開門聲伴隨咚咚咚下樓梯的聲音。一水透了銀光的千層白紗裙角在樓梯邊急急甩了個彎。
“嗬,你這老頭,又躲在樓梯這裏嚇唬人。”
一個蒼老的聲音嗬嗬笑道:“怎麼隻準你嚇唬人,不準我嚇唬你麼?”
天機閣曲折的樓梯中,一個盤了雙蝶髻的嬌俏姑娘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咕嚕嚕的轉,一臉粉雖說過白了些,卻更顯得她小臉透明似的,有些不食煙火氣。若說像鬼,也可說妖或仙更貼切些。
對麵站著個拄了拐杖的佝僂老人,一身湛海青的長袍被灰暗的陰影顯得有些發黑。“今日教你的步法可都練好了?”
小姑娘揚了揚下巴,不服氣的“嗯”一聲,“都練得了,這不正要去試效果呢,讓您攔住了。”
老人笑道:“照你說的,我還錯怪了你?”
小姑娘衝他做個鬼臉,話也不說的就朝下跑去,咚咚咚的下樓梯聲漸行漸遠。老人拄著拐杖繼續往樓上行去,待見了一個丫鬟打扮的綠衫小姑娘跟了下來,才站住道:“明日街上有夜市,你帶她出去玩去,不過不許跑遠了,若姑娘受了委屈,回來仔細你的皮。”
小丫鬟喏喏的忙應了,老人才轉回頭下樓去。
*
“水姑娘,水姑娘,今日你要哪裏玩去?帶上我可好?”
水若華一邊拋著手裏的麵具,一邊往前走,對跟在自己身後一昧討好的小瘋子愛搭不理,“你今日的功課可做完了?整日隻惦記玩,小心老頭子罰你去清蛇窩。”
小瘋子掐了腰,哼一聲道:“我不過是小你幾歲,待我功夫練好了,師父總會叫我入閣的。”
“切,”水若華瞥他一眼繼續往前走,小瘋子一溜煙的跑過了她去,朝著前頭院子喊:“小芥子,當心姑娘又來嚇唬你了。”氣的水若華追上去作勢要打他,他抱著頭滿院子亂竄。
*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水若華邁著不急不緩的步法,白色身影在陰暗處偶爾閃過,口中還哼唱著前世的曲子。
這扮鬼嚇唬人也不是說她無聊,全因事出有因。
某天晚上她因吃多了宵夜,又覺得滿屋子煙熏霧靄空氣不順,睡不著,便踩了新學的步法到處亂逛,恰巧碰上一個醉漢要非禮良家女子(後來據她回憶也有可能是小男女幽會什麼的),把人給嚇著了,大叫著有鬼呀就跑了,小女子花容失色,當場就昏了過去。
她莫名其妙被叫做鬼,正覺得晦氣,往遠處躲了躲卻恰巧出現在一蒙臉賊人麵前,又是將人嚇得魂不守舍的,硬生生將夜盜的毛病給改了。自此她便覺得趁練功的時候嚇唬嚇唬人整頓民風也不錯。
對於往後傳出的什麼“胡娘娘巡夜吃人”的故事,水若華表示很憤慨,雖說那夜的確是月黑風高適合殺人,但自己花容月貌的,究竟哪裏像什麼胡娘娘的,簡直是要氣死她了。
這初秋的涼爽天氣,過不久便又是自己生辰,又要受一番磋磨,水若華歎口氣揉一揉額角,恨恨念了句“天佑大陳”。
自一年半前她決定按著長生樓給的消息尋到天機閣來,所有的事情就好似都莫名發生了些轉變。
想起那些在無數紙片和故事中度過的日子,她心頭一沉,原本輕快的步子也沉重了許多。
一開始是想要尋仇。
來自法治社會的她無論在這個世界見慣了怎樣的階級分明草菅人命,骨子裏仍覺得每個人的死,都應該有人負責,何況是自己最貼身的婢女和最疼愛自己的師父。
相較於紅玉的自殺,師父的死更讓她耿耿於懷,待她一路尋找線索找到長生樓後,卻發現事情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水若華默默歎一口氣,搖了搖頭,想要去心頭那份沉重。
待她決定將紅玉的仇報了再回去料理師父的事情,哪知混入天機閣後,才發現根本也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