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鶴發雞皮,手持一根古怪的拐杖,怪聲怪氣道:“看來大興朝局最近頗為平穩,太子殿下竟到大陳來散心。”
季文翰對他話中嘲諷充耳不聞,淡淡笑道:“多謝先生掛念。眼下大陳失了國師正是好戲開場,文翰豈能錯過。”
老頭撫了撫胡須,笑道:“人言大興太子季文翰生性淡薄,深居宮內為國事操勞,至今未曾出宮半步,沒曾想也都是些傳言。還是少年心性,對這些江湖八卦也感興趣嗬。”
季文翰不多贅言,微微欠身道:“昔年華兒多受先生照顧,還未道謝,他日若有需要幫手之處,還請先生不要客氣。”
老人仍是麵上帶笑,昏黃的雙目中閃過精光,“你話說的這般磊落坦蕩,倒叫我不好意思算計你了。”
季文翰道:“當年事發之時未有人算得過先生,之後華兒所經各事也從未離了先生手筆,這般的心智與計謀,若能結交,文翰求之不得。”
老人嗬嗬一笑,道:“當年之事做的也算謹慎,你怎得知曉?”
“竹大俠行蹤飄忽,居無定所,卻在那兩年忽然多了個春末虞城鬥酒的老友。他一生自由隨意,卻能將此約定履行的認真鄭重,這約定之人必然不簡單。文翰也是費時許久,才發覺此處巧合,後又查出與竹大俠約定之人是他最佩服、也是感情最好的師兄。”話到此處朝老人微微一笑,“這位師兄自脫離師門後入了天機閣,自此再無音訊。而與此相距不多年後,天機閣內部勢力幾經易手,落在無機老人手上。據聞,無機老人身世成謎,卻無人知曉他的來曆。”
無機老人一麵撫須點頭,一麵長長舒了口氣,“老頭我何嚐不是半生漂泊,除這個自小性子與我相合師弟之外,心中記掛至今不過月兒一個罷了。”忽然笑著問他:“你可知我為何會心疼起這個小丫頭?”
季文瀚道:“當年‘亂世紅顏’之說也出自天機閣,想來老人口中的心疼並非本意。這其中變故自然先生最為清楚,文翰願聞其詳。”
無機老人似是在他的揶揄中記起了什麼,笑聲幹啞,無奈的搖了搖頭,竟然轉而故作神秘道:“這其中的故事啊,說不得。”隨即抓住季文瀚眼中一抹驚疑,哈哈大笑道:“你無需猜測,如今老頭我心疼她卻是真。你護她的心思我也明白,自然也不會難為你。”忽然嗓音低了下去,“隻這個丫頭,恐你留不住她,終是要走的。”說著歎了口氣。
待見季文瀚不置可否,思忖道:兩人所經曆過的離奇轉世之說太過詭異,哪怕他季文翰聰明絕頂也必然難以相信,若說出來反而為丫頭和自己招惹禍根,便也罷了。
隨即正色道:“隻看在你我二人有這麼點緣分的份上,老頭我才半路折回送句話給你。女人呢,在不愛你的時候總是異常聰慧敏感。這丫頭心事重,你又欺騙算計她在先,若真讓她知道了逃離的辦法,不說今生今世,即便來生來世你們也無緣再見了。還好她心軟,你好生哄著就是,切莫大意了。”
季文瀚眉頭輕皺,“先生此話……”還未問完,眼前早已沒了蹤影,隻有一句話道:“好自為之吧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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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若華自與季文瀚分開後便滿心不忿,叨叨念念著:“男人真是絆手絆腳。”
她隻顧埋頭腹誹季文瀚翻臉如翻書的反常,不曾留意自己又胡亂逛去了哪裏,待回過神時已身處天機閣附近的密林之中。
身為陳國要地,自然有各種奇門遁甲之術列陣保護。天機閣自然也不例外。因其中機密眾多,不光天機閣的人費勁心裏安置了各種攔截、陷陣之法,更有朝廷派守的重兵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隻是這鐵打的攔截陣營,難為的了別人,卻如何攔得在此小住了一年半載的水若華。
她按照記憶三下五除二將機關一一破解。低落多時的心情順間大好,便哼著歌徑直朝自己小居的塔樓走去。
“水姑娘。”一道黑影瞬間而至。
“小芥子?”水若華拍拍胸口,借著月光好生辨了辨道:“原來是小瘋子。你怎麼在這?”
小瘋子一身灰色長袍,麵色也不好看,垂頭喪氣道:“小芥子已經好幾天找不到人了,害我總替他打掃蛇窩。”
水若華語氣惋惜,抬手摸摸他的頭安慰道:“這麼可憐。小芥子那麼乖,怎麼會忽然不做功課?”忽又覺得心頭有什麼閃過,下意識問道:“他什麼時候不見的?”又拉了小瘋子傷痕累累的手臂關切,“怎樣?解藥可都配出來了?”
她一麵試圖會想剛才錯過的思緒,一麵與小瘋子絮絮叨叨往前走去,不曾發覺月光未到的暗影之中似有什麼一而閃過。
塔樓頂室的房門外,小瘋子靠著牆壁氣鼓鼓道:“水姑娘你一走就是好幾個月,也不傳個消息來,還有人說你被陳王送給大興太子了。”
正在屋內換衫的水若華拎著白紗裙的手忽然一滯,又哼一聲道:“他憑什麼,想得美!”
小瘋子似是放了心,呼了口氣。身後門卻吱呀一聲開了,又是一身千層白紗裙的水若華走了出來。
他忙上前去抓了水若華袖子道:“我都在內院悶了好多日了,姑娘你又要去嚇唬人對不對,帶我一起去吧。”
水若華無奈的安撫他道:“我不出門,要上無疑閣看看。”
“騙人!”小芥子撇撇嘴:“你每次扮狐狸精嚇人就愛穿這個裙子,用裙帶裝做是狐狸尾巴!”
水若華無奈的將他手裏扯著的裙帶奪回理好。“今天真不出去,我要查些消息,需上無疑閣去。不如,你陪我一起?”
“哦。”好容易興奮起來的小瘋子立即垂頭喪氣,水若華看的心生不忍,隻好道:“查到有用的消息便帶你一起出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