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賞賜擱在白大人那邊兒,你自個兒去取。”停一刻,他忽爾轉過身來,俯到她麵前低聲說,“等爺來接你!”
他的臉湊得極近,氣息撲在她鼻端,頃刻便亂了她的心:
“是!”
她忙垂下滾燙的臉,無奈心擂如鼓,兩肩竟然止不住顫栗起來。他仍是看穿了她的偽裝麼?四阿哥見狀勾起嘴角,這一回,笑意卻是從那漆黑的瞳中漾出。她心裏總是有他的!轉身掀簾出去,放進一縷秋風。筱玉隻覺心中驟然一空,一屁股坐到了冰涼的地上。待到她終是按捺不住起身追出,他一行已然走遠。
曾經有個朋友如是說,‘我不願因我之拔萃旁人為我改變甚麼,也不願因我之平凡而為旁人改變甚麼。’爺是成大事之人,成大事不拘小節。玉兒無意要求爺甚麼,也不願因玉兒的關係而致使爺為難。故,不論爺曾經如何,如今如何,將來如何,玉兒皆會諒解。包括,倘若他日,爺不再心屬玉兒,玉兒也隻好體諒。
但是,同樣,爺也不能要求玉兒甚麼,不能因為爺的關係而致使玉兒為難。希望,不論玉兒曾經如何,如今如何,將來如何,皆請爺諒解,倘若他日,玉兒不再心屬於爺,也請爺體諒……
四阿哥跨上馬背,筱玉當日之話重回響於他耳畔,字字千鈞。幾番回首,他突然有些明白。隻是,他的心意真有一日會更改麼?還是她能夠徹底忘了他?
土丘上,立著筱玉纖白身影,壓在灰沉的天幕下格外清冷。遠處一隊飛騎絕塵而去,依稀翻飛的衣袂漸漸消失不見。
爺啊,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務望保重!
轉身行下土丘,筱玉在一塊兒小石頭畔停下腳步,惆悵一腳踢去:他究竟認出她沒有?!
史載,康熙四十七年八月二十八日辛未,帝行獵途中,至森濟圖哈達駐地,命侍衛吳什等傳諭隨從諸大臣曰:近日聞諸阿哥常撻辱諸大臣、侍衛,又每尋釁端橫加荼毒於諸王貝勒。國家惟有一主,“諸阿哥擅辱大小官員,傷國家大體,此風斷不可長。伊等不遵國憲,橫作威勢,致令臣仆無以自存,是欲分朕威柄以恣其行事也。豈知大權所在,何得分毫假人?即如裕親王、恭親王,皆朕親兄弟也,於朕之大臣、侍衛中曾敢笞責何人耶?縱臣仆有獲罪者,朕亦斷不輕宥,然從未有輕聽人言橫加戮辱之理。”“嗣後諸阿哥如仍不改前轍,許被撻之人麵詰其見撻之故,稍有冤抑等情即赴朕前叩告,朕且欣然聽理,斷不罪其人也。至於爾等有所見聞,亦應據實上陳。”
這是康熙帝對伺機謀動的兒子們最後的警告。隻是此時,朝堂猶如一鍋沸水,有誰身處其間卻仍舊清醒冷靜?太子爺眼見潛於深水中的魚兒一個、兩個按捺不住浮上了水麵,心情越來越好。
此時,誠郡王三阿哥胤祉早已收到太子爺暗侍送來的大阿哥魘鎮太子之密函,竟牽扯到他自個兒牧馬廠蒙古喇嘛巴漢格隆。巫蠱之亂曆朝曆代皆是浩劫,三阿哥不由慌了心神,苦於無法撇清,隻得順了太子爺的意思,暗中去調查此事,收集大阿哥罪證,以求將功補過。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