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言:用神秘的詩語進行靈魂的救贖(1 / 3)

其實,小說家莫言是一個真正的詩人。當2012年10月11日晚上七點瑞典皇家科學院諾貝爾獎評審委員會宣布將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授予中國籍作家莫言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感覺到驚訝,相反,我覺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說句有些玄乎的話,去年十二月我在瑞典諾貝爾獎頒獎處徘徊時,雖然眼前出現的是瑞典那個慈祥的老詩人特朗斯特羅姆的麵容,但是,我預言下一屆獲獎者一定會是一個生活在“魔幻現實”中的中國作家。

諾貝爾委員會的頒獎詞稱莫言“將魔幻現實主義與民間故事、曆史與當代社會融合在一起”,我覺得是真的抓住了莫言創作的最大特點,莫言的一係列創作,比如《透明的紅蘿卜》、《紅高粱》係列、《豐乳肥臀》、《檀香刑》、《生死疲勞》等等,無一不是在一種變形的誇張寫實裏敘事,最後完成其作品。之所以如此,那完全是因為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社會,實在太多了那些新奇怪異的現實故事,有的甚至比想象中的故事更加詭異。我在這裏用了“變形的誇張寫實”這樣一個矛盾的偏正結構詞語,不是我的創造,而是真實生活的客觀總結。同為小說家的王躍文曾經在做客新浪網的時候說過這樣一句話,生活遠比文學精彩。確實如此。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時代,因為網絡,便能隨時了解到發生在世界各地的資訊,當然,也能看到更多發生在我們周邊的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事情。寫詩是一個需要想象力的事情,而現在詩人們似乎根本不需要去想象和虛構,因為現實生活中的一切,早已超乎我們的想象,讓我們常常猝不及防,作為詩人,其實隻要記錄就夠了,將那些光怪陸離的事情記下,百年之後的讀者一旦有幸讀到,就會發現這是一部妙不可言的《新聊齋》。莫言說他從小喜歡看《聊齋誌異》,而他身處的社會就是一個神鬼出沒的社會,因此,當他用“變形的誇張寫實”寫下這一切的時候,他客觀上就完成了對於社會現實的真實記錄,他自己也就成為了巴爾紮克所謂的“現實生活的書記員”。

觸及現實,找尋真實的自我,應該是一個有理想的詩人必須遵循的基本法則。英國詩人葉芝有一句詩叫“怎樣抵達現實的荒野”,在我看來,這個“現實的荒野”其實也就是莫言小說中描繪的那個世界——“現實”之所以是“荒野”,那是因為人們的精神已經失去了可以生根發芽的土壤,那裏沒有“雨水”,那裏的環境遭到徹底的汙染和破壞,需要長久的時間去進行生態修複。那麼,“怎樣抵達”那樣一個缺乏人氣和人性的“荒野”,是詩人們必須思考的問題所在。看看近百年來我們社會的變化,或許可以從中發現我們精神荒漠化的速度早已超過大自然的荒漠化:道德滑坡,信仰缺失,環境汙染,有毒食品和假藥充斥市場,礦難事件幾乎天天發生,虐貓虐狗虐童,坑蒙拐騙,征地強拆致人死亡事件反複出現,腐敗現象愈演愈烈,幹群關係越來越疏遠,法律與法律之間互相打架,權大於法,權錢交易,拜金主義和拜物教盛行,經濟體製改革和政治體製改革步伐嚴重不同步不協調,等等等等,隻要是稍微有一點思想的人,隻要是眼睛尚未完全失明耳朵尚未完全失聰的人,便都能看到和聽到這許許多多讓人憂心的事情。一個有正義感的社會,最終的正義在司法的公正,一個有良知的公民,最後的良知在內心。作為詩人,如何在這樣一個亂象叢生的社會裏看到光明,如何在滿是垃圾的塵世找出鮮豔的玫瑰,應該是他的責任與義務。到了我們這樣的年紀,如果還像初涉人世的小青年一樣,隻是睜大好奇的眼睛對這個世界充滿期待,那顯然是幼稚和可憐的。因此,觸及現實,找尋真實的自我,就是應該而且必須發現那些隱秘的深層次問題,並且通過詩歌的語言給予人們反思與刺激其靈魂回歸正常走向的可能性,至於“怎樣抵達”,我相信每一個不同的詩人都會有不同的方法與路徑。

我長期從事行政工作,在某些重要崗位工作了幾十年,讓我有機會看到現實生活更多的幕後真實。應該說,一個良知尚存的人本來應該有所作為,我們的社會也應該多一些這樣的人,但是,現實就是現實,我們這個浮躁的社會實際上不可讓允許一個純淨的正常的沒有任何變異的靈魂的存在。整個官場流行的就是阿諛奉承、欺上瞞下,幹部作風早已不複當年的優良傳統,自欺,欺人,這是人人心知肚明的現實。這樣一來,那些真正具有政治理想的人,那些真正想為百姓幹事的人,那些從內心深處渴望實現公平正義的人,隻能在殘酷的現實中頭破血流,退到某個角落去暗自悲傷,隻能任這個社會大舞台上演出種種的悲劇和鬧劇。這些年,我看到了太多,經曆了太多,嚴酷的現實讓人看著非常擔憂,但是又常常讓人感覺束手無策,一種書生報國無門的感覺隻能讓人用神秘的詩語進行精神的肉搏與救贖,期望這樣的現實能夠在那些心裏依舊還裝著百姓的極少數官員的努力下能有所改善,期望我們的現狀能夠在廣大善良老百姓的呼籲與期待之下能變得更加順應民心與潮流,對於我自己來說,當然也期望能有一個更好的支撐點,能夠在為民辦實事辦好事的過程中真正能付出某些雖然極其微不足道但卻是來自內心深處最誠摯的愛,更期望能像我們常說的那樣,上帝給你關上一扇門,一定會給你打開一扇窗,讓自己通過文字證明自己的良知未泯,並且在詩歌創作領域構建一個特別純淨的精神世界,讓自己成為這個世界裏最後獲勝的王者,傲視群雄,傲視光陰。其實,詩人不是一個職業,不能養家糊口,詩人隻能是一種內在的品質,一種樂於在靈魂深處煉金的人。我很欣賞同為官場中人的法官詩人陳陟雲先生說的那樣一句話:“隻有那些有精神追求的人,隻有那些能看到黑暗的人和那些能夠在喧囂與浮躁中靜默下來的人,才能觸摸詩歌的光芒,才會被它感召和震悚。”這些年,我一邊在官場尷尬地工作和生活,一邊對精神進行艱苦卓絕的修煉,以期找到某種出口,找到黑暗中的亮光。還好,雖然這樣的尋找離我理想的狀態還很遙遠,但是,我終歸在向著那個目標在慢慢靠近。從2007年回歸詩壇開始,我從自發性的詩歌寫作到自覺的詩歌創作,直到如今正式確定將詩歌寫作作為人生此後最重要的使命,我對於詩歌的認識,又多了一份敬畏與向往。我先後寫作了大量詩歌作品,分別發表在海內外的各種報刊雜誌上,出版了個人詩集《荒原深處》《大地空茫》《在時光的鋒刃上》和詩歌合集《愛的華爾茲》《中國九人詩選》《空鏡子》等等。這也算是我能聊以自慰的另外一種收成。我相信,雖然這世界也許常常會遇到陰雨天氣甚至颶風、冰雹、洪水、泥石流、地震等等自然災害,但是,隻要理想還在,陽光每天都會出現,而且天天都是新的,就像今天我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雖然已是深秋,連日陰雨,但此時陽光如此明媚,如此溫暖。沒有誰能真正改變世界,更沒有誰能阻擋時代滾滾的潮流,一切都會按照既定的規律與軌跡向前發展,隻有時間才是最後的和最好的驗證。我向來不對權貴卑躬屈膝,也從來不對自己卑微的生命自暴自棄。做人,做真實的人,做真誠的人,做真正的人,這才是我唯一的追求。如果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不能做一個真實的真誠的真正的人,那麼,這樣的“人”還是人嘛?當然不是!那樣的人,隻能算是異類,我們不能將之視為人類。現在的社會,流行的是那些不正常的狼哲學,總是弱肉強食,損人利己,這樣的理論誤導了人類前行的步伐,應該徹底擯棄。詩歌是我們修行的最美的哲學,所以,加強人性的修養,去除靈魂裏的獸性,保持我們內心深處那一份美好的情感,這不僅僅是詩人的專利,更應該是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類終生的必修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