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誰也沒給我氣受,反而我給足了蘇葒縈氣受,可回到家中我依然鬱憤不已,李鉦這麼遲鈍的東西都看出來了,探進門的半個身子繼續深入也不是,縮回去也不是,僵在那裏。
“進來,陪我說說話。”我和顏悅色地。
這家夥立馬腳不沾地的飄進來,倒了杯茶,放在我手邊。
熱茶入腹,堪稱乏味人生一大妙事,良久,氣終於平。側過身,繼續和顏悅色:“一事相求。”
“折殺我也。”
“神醫請來了,病人也過來才好,那個家,無益於早日痊愈。”我苦笑:“隻有你去,我爹才肯給這個麵子。”
“早該接來,這麼多事,就耽誤了。”他俯下身子執了我的手,溫文一笑:“明天便去。”
嗯,乖。
趁乖打鐵,我提醒他休書一事,隻見平展的眉立即擰結,痛不欲生的模樣:“比死更難,那幾個字,寫出來比死更難。”
“你可以選擇死。”我寬容地。
他眼睛一亮:“我們一起?”
我撇嘴:“做夢。”
“她和你說了什麼?”
呃,話題轉變速度也忒快了點,害我過一會兒才組織好語言:“她求我放過你,啊,不對,把你還給她,後者比前者有難度。你為什麼不知道跟她說,不知道,還是不確定?不是該說話的時候沉默,就能躲過去,該你麵對怎麼都躲不過去。”
他不語,放開我的手,半晌臉上浮出一個哭不是哭笑不是笑悲不是悲愁不是愁的表情。好吧,這種表情還是能勾起我的憐憫之心,我決定隨他,但是休書還是不能放棄。
李鉦走到昨晚寫字的桌前,那隻差幾個字的休書,折起壓在硯下,展開,提筆,緩緩寫斷最後的關聯。自此,我們沒有關聯。
“咦,如此自覺?”接過休書,第一次從他那兒感受到意外的喜悅。
“其實,早在十年前,我已失去你。”他沉默片刻:“不放手,隻是固執,不是執著。”
差不多吧,這倆意思,執念支撐人走完全程嘛,不然漫漫長路,半途跑去休息的人多了,糟蹋上天造人一番美意。
薄如紙,十年光陰。時間低賤,幾個字,便是了結,還有什麼是高貴的?也罷,既已解脫,不作他想,盡力快樂珍惜幸福。
“你……”他猶疑著,終於磨磨唧唧開口:“不會和謝知潤在一起罷?”
默默自問,良久,我實話實說:“不知道,看他態度。”
不算難堪的沉默,我嗅到落寞的氣息。曲終人散,即便不承認那是傷感,也夠壓得人喘不過氣。隻聽他道:“你……並沒有認真,是麼?”
總問這種難以回答的問題,叫我怎麼說呢,所說和所想,並不能統一,隻能違心了:“不認真,怎能成事。認真,失去時又能承受,才算明智。”
“做到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極少。”他看著我,好像在說很遺憾你不是其中之一。
做不到,也無所謂了,先拿起再說。吃不了兜著走,兜不了?先吃再說。
下午和小毓說說閑話,吃喝玩鬧,時間很好混,天一黑就睡下,明天還要和李鉦一起接母親,早接來早治療早安心。睡到不知什麼時候,迷迷糊糊覺得床邊有人,勉強恢複點兒清醒,問:“是你?”床邊那人“嗯”了一聲,一滴溫熱的東西滴在被握緊的手背上,很快變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