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景象是書中所說的忘川歸鄉、碧落黃泉。這魔惑之音便似濤濤的忘川之水,洗滌生靈、篡取眾生的性命。少年隻覺著自己似乎要在淹沒在這魔惑之音中,載沉載浮最後永墜黃泉忘川之中而不得出。
少年忽然在這魔惑之音中嗬斥道:“我不服,這傾軋漫天、威勢浩瀚,可我張富不服!”在這戚戚然、沉悶悶的魔音之中,張富手中那半截傘骨已斷,更為無刀劍兵戈衛身,可值此年少輕狂的年紀,誰願就此屈膝臣服,這青春的張揚和肆意怎能輕易輸給這彌天的群魔亂舞。
那聲“不服”便如銀瓶乍破之音,便是魑魅魍魎諸人也不由得不一頓。就是這四鬼魔音一瞬之間的停頓,張富已然出招,那是凝聚於右手指尖的清健剛陽之氣,也是正值年少炙戀於生的不折,更是在這群魔亂舞重壓之下不願束手待斃的反擊。
但見暗夜之中劃出利刃破長空之聲,張富清嗬道:“江天一色無纖塵,魚龍潛躍觀道身;天人焉有兩般義?道不虛行隻在人!我龍虎山天師子嗣怎能如此束手!”那破空之招宛如夜色中崩裂的星火,竟是耀眼非常,就像是黑夜裏突起的焰火。
執燈的魑鬼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心中暗道道:“在這惑音之中他竟能還有反擊之力,難道以他年紀竟能禦使龍虎山三清聖境。這三清聖境據傳是道門的道法精粹,若修到一定境界便可觀想道神,禦罡炁護體,百邪不侵,身上雖無片甲,卻道法通神猶勝金剛不壞。”心念及此隨即大聲喊道:“眾人合力擊殺此子!”
隻聞金玉作響之聲,夜空宛如突然竄起撩天大火,猛的嶄亮之後又歸於暗滅,而天空之中灑下血雨,那紅衣女子所控傀儡三毒童子竟被張富這劍擊的四分五裂,而餘下之鬼皆以負傷,雪地之上更有長長的血跡,這一劍之後竟連那隱而不出、潛藏至深的第四隻鬼也擊傷,可張富自己所受傷勢卻是更重。
執燈的魑鬼捂著胸口的傷道:“好個‘道不虛行隻在人’,這是道門梅花易數,沒想到今日竟能得見。”而餘下諸鬼也收起起先的輕蔑,這招魂引之陣本就是四人精研已久的殺陣,莫說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便是不少成名武者陷此陣中也難有反擊之力,方才雖說是魑魅魍魎四鬼雖是未盡全力,可往日殺人何曾遇到過年少如此卻又能一劍犀利如斯少年郎,雖說方才多有輕敵大意之嫌,可少年那劍似飄鸞泊鳳完全無跡可尋,交鋒雖是眨眼,可此時眾人仍沉浸在那一劍的餘韻之中,想起方才諸般變化諸鬼心中仍是驚魂未安,那一劍真正是隻能用天下無雙來形容。
此時張富以手支地喘息不止,仿佛那劍也已燃燒了他的所有力氣,搽了搽嘴角之上的鮮血,便隻聽張富慢慢說道:“原來老爹說的是對的,我的劍法輕迅快捷,雖是將招式練至不弱他人,可道心總是像浮萍無可以依,可終是太過小氣,今日一試果不其然,不然這四隻鬼那裏還能活命。”言語之中竟帶著幾分自嘲。
曠野中那人憤憤道:“事已至此,今日你是非死不可。”說話的竟是那個從未露麵的魅鬼。聽他語氣也是受傷不輕。這時雪地之上的三鬼互看一眼,赤裸上身的魍鬼便起身一躍,手中鎮魂幡直做千鈞之棒朝著張富砸了過來,而這時張富也覺察到背後也有暗器招呼過來,紅衣的魎鬼忍著肩上巨痛雙袖猛揮竟是十道血絲齊發,正是“血牽奪魄”之中殺招.執燈的魑鬼挑燈的白骨杖也擊了過來。暗夜之中暗器、血絲、骨杖還有紛紛揚揚的冥紙全都朝著張富轟殺過來,竟是要將張富轟的皮毛不存、形神俱滅。
張富已無避讓之力,他雙手緊握似乎是要榨出身體的最後一點點氣力,可為破那魔惑之音,雖是將三清聖境修到上清靈寶之境界,可方才一劍已然使自己力脫。
雖是借著梅花易數所載的劍法擊傷諸鬼,那執燈的魑鬼挑燈的白骨杖雖是堪堪避過,可胸口仍是受了一掌、一絲之傷,這時張富竟笑了出來,輕聲自語:“這下子可算是丟臉了,若讓小妹知道肯定笑話我。還沒有完成我的三世姻緣,就這麼死了真是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