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卻聽劍吟如龍嘯,衣袂裂風之聲,滿地的積雪在這激揚之中形成丈高雪浪,層層卷卷撲掩而去。雪牆轟然之聲響徹四野,這聲音宛如怒浪潮湧之聲,蒼山、鬆柏、草木、河川便在這劍吟聲中齊發共鳴,真個是雪疊冰揚千層浪,怒海潮聲動萬峰。
劍做龍吟之人便在這萬籟俱和之中閃身殺到,他身形之快竟像是同時朝著圍攻之人飛撲而去,手中所持之劍爍爍其華,其色呈黃,輝煌奪目。劍刃竟是闊有四寸餘。這劍古拙質樸,竟似尚未開鋒,隻見他劍刃橫切而下,那挑燈魑鬼手中白骨杖竟被“哢嚓”一聲斬斷,劍勢繼而往前一劃竟以側鋒再出招,那赤裸上身的魍鬼手中鎮魂旗一擋,繼而臉色一變竟被擊飛十餘丈。
劍者內勁之強橫實是張富所這幾年遊曆天下僅見,麵對紅衣魎鬼所發牽機抽魂的殺招,來人卻是長嘯一聲,手中長劍逆勢往地上一掃而去,雪屑狂漂亂舞,滿地碎土劣石竟似彙聚成劍盡破紅衣魎鬼之招,繼而口中喝道:“藏頭露尾,鼠輩所謂!”手中之劍隔空發出淩厲劍氣,直擊十丈之外,便聽不遠處雪地中傳來一聲慘叫,漫天劍光突然一收劍者喝道:“魑魅魍魎妖邪之輩,也敢在巨鹿左近行凶,可是視我道門無人!”
執燈的魑鬼似不信這世間竟有如此劍法高絕之人,半晌竟似說不出話來,看著來人手中之劍,掙紮了半天道:“竟是你,來的竟是你,太平道劍張梁,今日之敗我泉下四役鬼記下了!我們走!”後半句卻是說給那皆以負傷的同伴,既有魑魅魍魎之稱諸人來的快也退得快,片刻間這官道之上再也找不到這四鬼的蹤跡。
此時張富才看清來人樣貌,這劍者身材不高,中年之姿,所傳穿也是太平道子弟常見的黃衫,隻不過頭上負黃巾,說明此人乃是太平道中人,念及方才執燈魑鬼所言,張富道:“多謝張先生救命之恩。”
張梁扶起張富,看了眼已然倒斃在雪地之中烈馬踏風,然後看著雖已死去卻仍未曾倒下的張燕的屍體,竟是久久說不出話來,慢慢走到張燕身邊,隔著三步之遠可雙腿竟似再也邁不開,半響之後,那原本執劍的手放在張燕肩膀,道:“師叔終是來遲一步,今日皇天在上、厚土在下,飛燕你的大仇我張梁一劍挑下。手中六合齊一誓滅酆都這等道外邪門不可。”
張富暗道:“原來他真是名列甲子名人錄之中的道劍張梁,方才那劍術當真是有上絕浮雲、下絕地紀之勢。”學劍以來,張富對著甲子名人錄上的龍淵榜本是極其仰慕,此時雖是想說些安慰張梁的話,可話到嘴邊卻是不曉得如何開口。
甲子名人錄之說乃是出自汗青編,乃是九流十家中的小說家所排的,據班固所著《漢書.藝文誌》曰:“小說家者流,蓋出於稗官;街談巷語,道聽途說者之所造也。“意指采集民間傳說議論,借以考察民情風俗,這些小說家大多是好事者組成,因此多被清高人士認為不入流,後來諸子百家漸漸消亡,小說家卻因為舉賢製在民間逐漸壯大,演變成了汗青編。
在這些小說家的編排下一甲子一排的名人錄最為人所知,其中便以文載龍淵的十鋒最為出彩,寓意為以刀劍的鋒芒而論九州無過此十人,此中十人更有數人是出身五胡蠻族之中的武道擊技高手,因此這龍淵十鋒可說是九州之中刀、劍之術的頂峰之征。而張梁手中所持之劍便是傳自道門莊子的道劍六合齊一。
道劍張梁看著已然氣絕身亡卻硬是憑著手中戰意槍之城硬是未曾倒下的張燕,語帶哽咽道:“為這天下之事竟累你至此,若非身中劇毒又遭歹人暗算以你之能怎會為鼠輩妖邪逼迫至此,六年之前你為百姓求醫入我道門,沒想今日再回巨鹿卻是如此,想你臨去之時便說:“方今於外,五胡尚擾邊地,於內蛀蟲紊跡亂形,黎民無處安生,此男兒有為之時,若為此而死,飛燕無憾,若不能生歸巨鹿,請以馬革裹屍葬於黃土,不想今日真是一語成讖”。”張梁用手將那積在嶽乘風肩頭的落雪剝落,那方才持劍的手如今卻是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