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當年成事多得儒門龍首稷下學海之助,自此大漢皇室和黎民也素來仰慕儒風教化,當年武帝出巡之時路過泰山,董仲舒作為齊魯之地的儒門龍首給武帝筵講。漢武帝三次見董仲舒討論治國良方,其中以天人三問最為有名,最後一次,董仲舒以美女自喻儒學,以儒家宗法思想為中心,雜以陰陽五行說,把神權、君權、父權、夫權貫串在一起,形成帝製神學體係。
張富在龍虎山之時便曾讀過《論語》,此時看了半天卻是在這《論語》之中讀不出武學兵法的點滴來,隻覺這《論語》之中多時修身養性之聖人之道,其中並沒有什麼韜略之術的言語,心中暗道:“也不知儒門這些酸儒怎麼就把這部書列在經義之首。”忽然讀到一處不由得停了下來。
這段是“子曰,興於詩,立於禮,成與樂。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前三句張富還看得明白,這儒門之文義之學為當今百家翹楚,素倡仁禮之學,而孔聖所傳六藝之中便有樂藝之術,此言顯然是說教化百姓之道,可這後為何突做“不可使知之”之論。張富不由得喃喃道“為何儒門聖人會說這等愚民之語。”
此時便聽一個中氣郎朗的聲音道:“自己不懂就不要瞎說,什麼愚民之語,如此淺顯句子你都會解錯,真是武不行,文也差勁,要不是昨日為你所累,師叔當時就能殺了『酆都』四役。”
張富回頭一看便見有個相貌堂堂的男子走進房來,身著黃衫,卻是書生打扮。這書生身材高挑,那儒服之下身姿挺拔,氣宇軒昂,但那臉上還帶著四分的威儀,顯然他因張燕之故並不是很待見張富。
雖是見此人說話刻薄,張富卻也不敢缺了禮數,站起身來執禮道:“小道這個…嗯,難免不能體會聖人之語,還望兄台別見怪,不知這後一句如何個解法,還請賜教?”
書生冷哼一聲道:“誰是你兄台,可別和我套近乎,吾乃唐周。”嘴巴上雖是這麼說,卻聽唐周道“哼!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麼簡單的句子都解錯,還敢行走江湖,若是昨日沒有師叔,你還不死在『酆都』四鬼手中。若是我日後能出巨鹿非斬殺這四隻鬼為飛燕師兄報仇不可”。這唐周年紀要比張富大上一兩歲,身段修長鼻梁秀挺,雖是臉上稍帶慍怒之色,可襯著那掩不住的書生意氣。
眼見唐周臉之上微露怒意,張富卻是看的一呆,心中暗道:“這書生脾氣倒是很大。”
唐周眉頭一皺道:“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我有臉上有字麼?”唐周出身官宦之弟,掛名在荀爽門下,儒門之中素重禮儀之道,特別潁川一帶還有韓非之風,所謂非禮勿視便是與此,唐周心中對張富卻是更生厭惡。
張富不由得語塞,半晌之後才道“多謝兄…嗯,多謝先生提點,要不然張富可要誤會了聖人之論,方才就在納悶這興於詩,立於禮,成與樂皆是教化黎民之意,何以後麵變的突兀,以先生這麼讀來正合儒聖教化天下之道。”
按著唐周的口氣重複這一句:“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前後兩次斷句雖是相差不多,可那這語意卻是差別迥異,以張富早先的語氣和節奏而為,這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乃是愚民之意,可那“使知之”在按著唐周的口中語氣一貫而成,卻是寓意為教化民眾,開啟民智使其通曉道理之意。
這儒聖孔夫子曆來倡導教化天下,這興於詩,立於禮,成與樂。這句話說的便是一個人應該從學文識字而始,以禮節而立世,能在樂律之中有所成,可說是儒聖以三種載體和手段教化天下之道,可歎千年之後能真正理解的能有幾人,張富雖是嚐自謂聰慧,今天可若不是唐周提點險些誤讀聖人之語。這句話非但不是聖人愚民之論,而是教化民眾的方式。
似有意譏諷張富,唐周輕哼一聲道:“儒聖所傳之道皆是為教化天下,倡導仁禮之學,儒聖被後世儒者尊為至聖賢師,又豈會有“愚民”之心,這一冊《論語》傳承百載,無數儒門大哲視為圭臬,你自己體悟不來其中含義,以後休得胡說。虧你還是出身龍虎山。”唐周臉帶輕蔑之意,傲氣更勝。
見張富方才不再以兄台稱呼自己,劍眉一挑竟似也稍有不滿,續道:“聖人說有教無類,你雖然愚笨,不過從今天起努力學習也算不晚。師叔乃是我山門總教習,文藝武技可要不知道強過你多少,也不知道他為何這麼看重你,還說你落落之間有俠義之色。”卻是又冷哼一聲。
張富道:“張三爺名列天下十鋒之中,昨日雖是初見其名動江湖的六合齊一之利,縱橫之勢確實不是我能比得上”
雖是心高氣傲,可昨日若非張梁及時趕到隻怕自己早為『酆都』魑魅魍魎四鬼所殺,此時說的也是情真意切。又想起來自己這一年多時間遊離九州的因由,續道:“太平道素來為中原道門之首,其實張富千裏而來便是想…”這話還未說完卻覺丹田之中心火內勁卻是紊亂非常。猛的眼前一黑,腳底虛浮竟又是一頭撞到唐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