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老淳~~”唐緲壓低嗓子,“來學習學習五十四號文件嘛。”(一副撲克五十四張牌)

淳於揚點起油燈來開門:“……咳……我真的還處在傳染期。”

老頭說:“怕個鬼哦,來嘛,我們爺孫憋得難受。”

淳於揚笑著說:“可是我不會,我隻會下棋。”

老頭說下棋也行,我們下盲棋,說著就往門檻上一坐,喊:“炮二平六。”

淳於揚便退到屋子的另一頭,輕咳了兩聲說這個開局好,我們就來一盤。兩人你來我往說了二三十步,老頭仰頭眨巴著眼在手裏直掐,喪氣說:“重擺。”

唐緲問:“誰贏了?”

老頭不理他,對淳於揚說:“水平不錯啊。”

淳於揚回答:“不敢當。以前我沒有書看,除了畫冊,就是棋譜。”

說罷兩人又擺上,直下了大半夜,老頭輸多贏少。唐緲又睡著了,淳於揚白天睡長了倒不覺得困。

老頭的一雙眼睛越發精光四射。“淳於這個姓很少,我約摸有點兒印象,你家長輩中有沒有一個三十歲橫空出世、獨成一家,與上海的曾選齊名的畫壇高人?”

淳於揚說:“‘南曾北烈’,我祖父就是‘北烈’的淳於烈。”

老頭擊掌大笑:“哈哈,果然是你!這樣的棋路,都是從你們祖傳的孤本裏學來的。以後你爺爺要是托夢,就告訴他你遇見他的故人了,就是十六年前與他一起在蘇州文廟前捫虱曬太陽的那個!”

淳於揚也微笑:“好。我父母在運動之初雙雙自盡,老祖父未能等到平反含冤而逝,家破人亡,本該窮在鬧市無人問,卻還能得到您這樣一個故人,他若泉下有知想必也十分快活。”

老頭站起來,背手鄭重道:“也請他放心,我們一定治好你。”

淳於揚說:“多謝您。”

第二天老頭去找唐悔,表示這個人不但要治好,還不能收他錢。唐悔說你看他那樣兒,都快餓死了,哪兒還有錢?我隻是看他病得厲害才帶他回來,否則熬不過明年春天。我早就說過凡事量力而行,營養不良的人就不要太吃力,聽說是從雲南一路走來的,嗐,我攔他的時候他還當我是算命騙錢的神棍……

他嘀嘀咕咕埋怨,老頭說:“唉,我和他爺爺在一起撕過大字報,一起撿過垃圾賣過廢紙,他爺爺是個百年不出的奇人,後來隻是被時代所誤,可惜。”

轉身他又對淳於揚說:“你幹脆拜我為師。”

淳於揚點頭說:“好,但您總得教我什麼。”

老頭狡黠地眨眨眼睛:“那我教你撿垃圾養活自己行不行?”

淳於揚笑了,恭恭敬敬朝他深鞠了一躬:“師父,請收下我。”

唐緲在一旁又躥又跳,問,那我呢?那我呢?

唐悔在藥房裏一邊重新搓曼陀羅膏一邊高罵——還真是花喜鵲尾巴長啊!轉身就把我給忘了,我算是白疼你了!娘的!幾個破藥丸子還要我自己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