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們算不算是冰釋前嫌,但不管怎麼說,很多感覺回到了我心裏。那種貪戀的感覺,很要命。我這個從小就身體棒棒的人,用一次小小的昏倒,便贏回他的心疼,也算值回票價吧。--不過,奇怪的是,明明醫生說的,隻是因為飲食不規律而貧血,為什麼打了葡萄糖依然還是頭暈目眩?回到酒店裏,盡管浩然已經像照顧嬰兒一樣的對待我,可我依然什麼也吃不下,睡覺也格外不安穩。一種從未有過的不適感包圍著我。
夜裏,我又一次驚醒,好像夢中見到了峻瑋。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見到他了。我忽然沒頭沒腦的想到--難道是因為峻瑋的想念,所以我也該走了?去尋找他,追隨他,陪伴他。這個念頭湧上腦海之後,我的心裏好像輕鬆得不得了。如果就這樣生病死掉,多少事情就不用再掙紮了,隻要安心的等待就好。思及此處,我不由得長長地舒了口氣。方浩然在身後抱著我,輕聲問,怎麼了?不舒服?我轉過身,麵對著他,低聲問,我是不是快死了?醫生是不是告訴你我並不是貧血、而是其他嚴重的病?他明顯的愣住了,然後忍不住哈哈的笑起來:“你這個笨蛋,怎麼會想到這個上麵來?不是貧血是什麼啊?如果醫生告訴我你有其他的病,我怎麼會讓你吊完鹽水就回來?起碼也該入院治療吧?”我依然不信:“那為什麼我回來之後還是覺得吃不下飯、頭暈、無法呼吸呢?”他把我緊緊抱在懷裏,拍著我的背,終於認真起來:“如果是這樣,那我們的確應該去醫院做個全麵的檢查。但是我猜一定也不是什麼嚴重的病,隻是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壓力太大了吧!好了,別擔心了,睡吧。”
其實他並不知道,我一點也沒有擔心。是,我完全不擔心會死,反而是怕死不了。活著將要麵對的種種,真的比去死更難承受。我要怎樣麵對芳芳?我的小姨?我的家人?我與方浩然到底該朝著哪個方向走?
第二天清晨,我還在睡著,隱約的聽見門鈴聲,方浩然起身去開門。芳芳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爸爸,你,已經這麼毫無顧忌了是不是?”我驚醒。可是不敢張開眼睛。
方浩然拉著女兒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我真的不想聽到他們談話的內容,可是我又控製不住自己,披了睡衣走到他們的門口。隻有芳芳在說話:“爸爸,我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盡管我什麼都知道了,但是我求你,求你還是不要讓我看到你從她房間走出來好吧?尤其是她還睡在床上的時候!”沉默…“爸爸,到底怎麼會這樣的!雖然我們沒有一直生活在一起,可是我依然像所有的女兒一樣依戀你,以前我們隻能秘密見麵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珍惜見到你的機會。可是現在,我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每次見你之前,都要鼓足勇氣,都膽戰心驚,生怕看見什麼讓我不能承受的事情。”依然沉默…“你打算怎麼跟妮婭媽媽講呢?還是打算就瞞著她?不管怎麼說,她都太可憐了。我們都以為你是個專心而且長情的男人,沒想到你像其他普通男人一樣,也是這麼容易就移情別戀。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是她?到底她有什麼好?還是你…隻是貪戀她年輕的身體!?”最後的一句話震驚了我,顯然也極大的刺激了方浩然。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忍不住發火了:“芳芳!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到底有沒有在尊重別人和你自己?這種下流的言語,該是你這樣的女孩子隨口說說的嗎?!”芳芳也覺得自己似乎說得過分,馬上低聲:“我知道我不該這樣說。也許你們之間真的是愛情,我這麼說,你一定覺得受到了侮辱,對不起。可是爸爸你知道嗎,這件事真的讓我怎麼都轉不過彎來。雖然我在心裏無數次的告訴自己,爸爸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感情,我不該幹涉。可是我還是心裏很不舒服。當初你在娶妮婭媽媽之前曾經跟我說,你愛她的隱忍和善良,像我的媽媽一樣。可是在這麼短短的時間之後,你就不再愛這個隱忍善良的女人了嗎?寧寧跟妮婭媽媽完全是兩種人,她雖然也是個善良的女孩子,但是很任性、有時我經常都能感覺到她對你甚至是有些尖酸刻薄。有時候我很喜歡她那種率性而為,可有時候就覺得她是太不顧及別人的感受了。所以當我知道你跟她的事情之後,心裏很難過。你愛妮婭,因為她真的很像我媽媽,我看到你們在一起,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是依然念著媽媽,可是你愛上寧寧,我會覺得,你已經把媽媽完全忘記了。”方浩然歎了口氣:“丫頭,我想我明白了。明白你為什麼這麼無法忍受我跟寧寧。可是我並沒有忘記你媽媽。她最愛鬱金香,她就是一個像鬱金香一樣的女人,高雅、體貼、隱忍。所以我們才會為你取名方芳--就是法文的鬱金香啊。隻要我每天叫著你的名字,就一刻都不會忘記你母親。我也依然是愛著妮婭的,非常愛。可是我卻一分鍾都不能放棄寧寧。”兩個人都沉默,也許他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是的,換成我,此刻恐怕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