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片嘈雜聲中醒來的。
當時,我的頭,我的全身基本上沒一個地方是不疼的,而周圍的環境很嘈雜,我下意識的喊了一聲姆媽,卻是無人應答,回應我的是一隻冰涼的手放到了我的額頭,一股陌生感讓我驚得一躲,看到一個可以用蒼老來形容的中年婦女驚喜的看著我。
“乖女,你終於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呀……你這個死女,擔心死我了知不知道,等著,我這就去叫大夫。”
從我醒來的這段時間開始,我一句話都沒插上,不過事實上我莫名其妙到無法開口說一句話了。
因為我清楚的記得,我應該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從58層高樓跳下還能活下來。
我曾經的名字叫林俞靜,林氏三千金,父母兄長無不寵愛備至,十足的天之驕女。手中的報紙頭版頭條便是這位天之驕女跳樓自殺的新聞,據說已經炒了一個多星期,到現在媒體依然溫度不減,盡其所能挖掘這位已故大小姐的一切一切,小到小學的時候坐什麼位子,大到連當事人我都不知所謂的光輝情史,然後是一係列關於林俞靜和林家被收購的種種分析。其中最吸引我的就是右下角被放大的一張照片,在頭七上,林俞靜的“未婚夫”,以未亡人的身份跪在家長席上,麵容憔悴,滿是胡渣,鬢角隱隱發白。而旁邊哭得鼻頭發紅的是我親愛的堂妹,林俞璿。
我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氣才克製住自己,沒有撕掉那份報紙。
我告訴自己,一切已經過去了,為了在天堂的家人,我要重新好好活。
我現在的名字叫馮寶珠,很普通的,可以說是一個俗氣的名字。長相一般,勉強可以說是清秀,成績確是很好,在香港中文大學日語係。家境可以說是不好,父親是海員,十多年前死在海上,留下了一筆不多不少的錢,母親原本是個書香門第出身的小姐,跟著父親私奔,和家裏斷絕了關係,在父親死前除了家務什麼都不會做,開始的幾年在坐吃山空,後來發現存款付不到下個季度的房租,才不得已找工作,剛開始做錯事,被老板騷擾,幾乎什麼苦都吃了個遍,印象裏那段時間都是一回家就抱著我哭。後來去申請了公屋,等了六年才排上,住了沒半年,我就出了車禍,攢了幾年的家底就這麼掏空了。
出院後,我回到學校,適應用了很長的時間,比如說用以前根本無法想象的東西,比如說粗劣的毛巾,刺得我皮膚發疼,款式極其難看的衣服,我穿上去時用了一輩子的勇氣,然後用光了下一輩子的自製力才忍住沒撕碎它們。為生計我前後打了兩份工,一份是餐廳侍應生,一份是超市收銀員,均以失敗被開告終。氣憤之餘是無奈,後來拜托同學找了一份家教,教一個活潑的可以說是調皮的小男孩,一開始是教英文,後來小男孩母親知道我會法文和日文,就很開心的讓我這兩樣也教,薪水照付。他學英文的抵觸力已經夠強了,現在還要學法文和日文,馬上就掀桌子不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誰叫門都不開,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哄住了這個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