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汽車一輛輛呼嘯而過,帶起一陣陣熱風,其間還雜著一股被太陽烤過的汽油味,頭頂樹上的蟬在嘶心裂肺的鳴叫著,仿佛不怕吸入大量熱空氣,而引起肺熱。
撐著印有Z市第五人民醫院的遮陽傘,林曦一如既往地走在馬路的青磚人行道上,路過一個公交站牌,看著一群人擠在站牌旁邊的遮雨篷裏,引頸長盼,低頭看表,焦燥難忍,低聲咒罵。
汽車一到,一窩蜂而上,那個窄窄的公交車門,像是一個無底的黑洞一樣,一下子吸走了站牌上一大半的人,汽車從身旁駛過,裏麵的人,像醫院裏曬衣繩上掛著的病號服一樣,隨著公車的顛簸,手抓著車頂欄杆左搖右晃。
目送左搖右晃的公車離去,林曦暗自慶幸,自已是走路上下班,此時忽然覺得連那刺耳的蟬鳴,都仿佛好聽了許多。
低頭一看手表,暗叫一聲糟,但臉上的表情卻是一點也不著急,似笑非笑的。快走幾步,已經看見了醫院的大門,和守門的王伯打了個招乎,快速的打好卡,走過停車場,向門診大樓左邊的一排低矮平房走去。
一進門,“真是的!每天都掐著點來,現在的年輕人,一點都不惜時啊!”聽到聲音,林曦心道果然又是這樣。快速的把傘折好、收起,放進包裏,抬頭對坐在那裏的人,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早啊!張老師!”
“不早了,住院部的病號都吃過早飯,散過步了!”在對麵的老人心中,醫護人員應該比病人更早行動才像樣。
林曦聽後習以為常的笑笑,推開左手牆上一個小門,進去把包掛好,換過白大褂,把頭發利落的紮個馬尾,清爽的開門走了出來。
對於林曦如此迅速的整理好自已,不像其他當下的女孩子一樣,進去換衣間,又是描眉,又是照鏡,墨跡半天,才妖裏妖氣的走出來,一點也沒有醫護人員的清潔樣子,老人眼中閃過默默的讚許。
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看到桌上已經放好了一本雜誌,沒有任何疑惑的翻開看了起來。
林曦在醫院的中醫藥房任職,在這裏工作的隻有兩人,一個是她,另一個就是旁邊的那位老人。在西醫盛行的這個時代,醫院的中醫藥房,跟本沒法同西醫藥房相比。
西藥房在門診大樓的大廳裏,掛號處的對麵,裏麵醫櫃井然,明窗淨機,還配有現代化的電腦係統。
而中藥房裏,雖然也被林曦收拾的井然有序,但是醫櫃是早期木製,外漆脫落的斑斑駁駁,房間裏沒有門診大樓裏的中央空調係統,隻有一個風扇在呼呼的吹著,不知是在驅趕暑氣,還是在製造熱氣。
但幸好的是,房前房後都栽有大樹,茂密的枝葉,擋住了大部分的陽光,打開前後的窗子,引進幾絲涼風,屋內立時涼爽許多,再加上有個風扇在,也算是可以了。
有風吹著,有雜誌看著,炎炎夏日,也算別有一番風趣了。
忽然醫院大門傳來一陣躁動,兩邊隔壁的房間都有人開門走出來,雜亂的腳步聲向醫院門口集去。
“林曦,快出來,一起去看看,聽說有病人的家屬在找醫院的麻煩。”一個腳步停在了林曦的桌前窗外,林曦抬頭一看,是衛校裏的同學秋小憶,她在旁邊的體檢部裏任職。
“醫鬧!”林曦的腦中瞬間浮現出網絡上正流行的這一詞來。
但是看看旁邊那位老人虎視眈眈的眼神,再看看窗外,被太陽曬的白花花的柏油路,搖了搖頭,對窗外的秋小憶說:
“不了,我還有事要做,你去看吧,回來說給我聽!”
秋小憶還想再勸林曦,但看到旁邊的老人那盯著她的眼神,隻好訕訕的住口。
“那好吧,我先去了!……你忙完再過來!”最後還是不甘心的加了一句,才轉身跑開。
見秋小憶已走遠後,林曦又低下頭,繼續看她手中的雜誌,正好她看到一篇《避免正午陽光,預防皮膚癌》的醫學報告。
想起秋小憶那臉上此起彼伏的痘痘,考慮著是不是該把她給叫回來,但又笑笑作罷。
是的,她手裏看的並不是時下女孩子都愛看的美妝時尚類雜誌,而是一本專業性比較強的醫學雜誌,再看一下裝訂的夾縫,期刊號還是去年的。
這些雜誌都是旁邊的老人塞給她,讓她讀的,每讀過兩三期之後,還要寫一篇類似於讀後感之類的文章給她,她看後滿意則可,不滿意,還得重讀,再寫讀後感。
林曦在衛校裏讀的是衛生護理專業,秋小憶曾經為她報怨過,說明明她在實習期間最盡職盡責的人,卻被分配到這麼一個偏遠角落,還受一個老古懂的“欺壓”,管得比其他科室都嚴,一點都不自由。
對於這樣的分配結果,林曦一開始也有疑問,是她在實習期間,什麼地方沒做好,不夠努力嗎,為何她沒有被留在住院部當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