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十九.君憐花似舊(1 / 2)

冬祭卷

一.君憐花似舊

敘言的一支手握著酒杯,手上是極薄的白金手表,他的手有一點蒼白,在這個喧鬧的酒吧裏麵特別的顯眼,他總是有一種魅力,使他即使坐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也能很明顯的區別:別人是別人,他是他。

李夢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靜默一會兒才說:“你決定去找她了。”

敘言微微轉頭對她微笑:“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找到這個地址的,我不可能放棄。”

李夢心想:他就是這樣,這種親昵的語氣讓人都以為我是他的知己。也就如此,雷池在這裏。她說:“那你的課程怎麼辦?”

敘言說:“我已經沒有課了。”

李夢不知道要說什麼,情急之下說:“那她呢?”她看著不遠處的瑪麗蓮

夢露。

敘言疑惑地說:“什麼意思,這和她沒有關係吧。”

李夢說:“你幫了她,在她幾乎沒有真心朋友的時候,你認為她會怎麼想,你不覺得她最近收斂很多,而且幾乎你在的時候她就在。”以前她是混跡於各酒吧,現在範圍縮小至一家。

敘言明白她的意思了:“我想這個問題並不是我要考慮的吧。”

李夢無言以對:“你什麼時候走?”

敘言說:“明天。”

李夢又是一驚:“這麼快。”以後即使來這個酒吧也見不到他了,多麼恐怖,仿佛生活的一種習慣突然被扭曲,可是難道我來這個酒吧也是為了見他,她搖搖頭,笑自己:“我簡直沒有自尊。”

敘言關心地問:“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說這麼奇怪的話。”

李夢說:“沒有什麼,我不是一直都是奇怪的人麼。”她又說:“你找到她,她也未必見你呢。”

敘言說:“她會見的。”

李夢冷笑道:“見了又能怎麼樣,全心全意做個好哥哥,安慰傷心的妹妹。”她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都要出言諷刺他,以前她也經常這樣對周憶初,結果導致情人被人拐走,可是她還是不思進取我行我素。不過更可惡的是,敘言根本就不會生氣。

敘言喝了一口酒,然後說:“其實隻要能見到她,我就心滿意足了。”

李夢懶得接話,因為他簡直像是棉花做的,她完全拿他沒有辦法。他明天要走了。

羽翎坐在夜晚的街車上,對麵的情侶相依為伴,親昵地交頭接耳,她不想看他們轉而望著窗外,異國繁華的夜市,燈光妖豔魅惑,化成流光從車窗不斷掠過,她把頭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已經是冬天了,又是夜晚,玻璃上有薄薄的霧氣,她的耳機裏放著孟庭葦的《第二道彩虹》,她把整盤帶子反複地聽,從歐洲一直聽到這裏,這原是這個歌手最寂寞的專輯,可是這個寂寞至死的女人終於扛不住嫁為人婦,努力的讓自己幸福。怎能責怪她,孤獨令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她心裏這樣想著,便突然寂寞和害怕起來,隨手換上她的另外一個專輯,音樂中有雨聲響在寂靜的夜裏。

“有多久

不曾握緊你的手

走得越遠

你的微笑越清楚

而你和她

我很想大方的祝福

趁淚還在心底深處

我獨自走在異鄉陌生的城市

是好強 是任性

也是放逐”

到處都是他,他一路上追殺她,他給她的傷如影隨形。她慌忙關掉音樂,打開收音機,她本來很討厭收音機,聲音太接近自己,以至裏麵的人咳嗽一下,她都會錯覺痰是在她喉嚨裏,無比的惡心,可是現在她寂寞。

低沉的男聲在那裏喃喃自語:“在美國播了十年的連續劇《六人行》終於落幕,有五千萬的美國人在收看大結局,成千上萬的人湧到紐約大時代廣場去。”美國不過兩億人而已。看著與自己一起成長的演員們,已然垂垂老矣,以為永遠不會結束的悲歡離合終於落幕,是多麼可怕,紀念隻是徒然吧。

那對情侶終於下車了,現在空蕩蕩的車上似乎隻有她了,連車子都要回家了,她從來都沒有這麼寂寞過,她以為自己是習慣寂寞的,其實不是,她的世界一直是人來人往珠環玉繞,先是她的弟弟,而後是靜好,再後來是他們三個,她幾乎沒有一個人落單過,她現在才恍然大悟,也終於了解蘭姨的心情。

司機突然很大聲地和旁邊擦肩而過的車子打招呼,是韓國話,她聽不懂,她想大概是說:你下班了吧,我也快回家了呢。這樣的打招呼方式,使她大覺詫異,然後她趴在椅背上認真痛快地哭起來,在這異國他鄉的空車上沒有什麼好顧忌的,她不知道這是好處還是壞處。可是這時,後座有人輕輕撫她的背,車上還有人,她馬上警覺起來,繼而就猜到是他,周憶初。他家人都在韓國,他來這裏已有一段時日,現在竟然成為小有名氣的鋼琴家了,可見她害人不淺,她浪費了他兩年。她知道她不能回頭看他,既然她無法應允他什麼,就不能再耽誤他了,車子一到站,她馬上站起來下了車。車子停了一會兒,又開走了,她瞥了一眼,車上隻剩他一個人,他坐在她剛才坐過的位置上,仿照她剛才的坐姿,靜靜地趴著。司機載著一車昏黃色的燈光開走了。